第778章 66夺回希望(二十三)
第778章 66.夺回希望(二十三)揣着枪,巴尔博亚跳下了他与他的连队被分配到的一辆运兵车。
迎面而来的热浪直冲双眼,仅一瞬间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他抬头瞥了眼天空,发现这个口袋维度的天空蓝得惊人,太阳更是一轮无与伦比的骄阳,散发出的温度几乎使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被烧焦了——而这实际上并非错觉,他抬手摸了一把头顶,手心一片滚烫。
从跳出运兵车到站稳脚跟,总共不过几秒时间,这太阳竟然就已经对他的头发做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地狱猎犬的上尉呲牙咧嘴地从腰后取下了他的头盔,扣在了头上。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现在没别的办法了。
通讯器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将一个新的命令传递到了他耳边:向东探索。
东?
巴尔博亚扭头看向那一侧——此前滚滚而下的滔天巨浪仿佛犹在眼前,只是变了个颜色,变成了一片广阔无垠的黄色沙海。
那种毫无生机可言的枯黄色让他下意识地提起了警惕。
服役多年,死亡世界他也不是没去过,那些地方就和他眼前这片沙漠一样,有着同样的感觉。
上尉舔舔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嘴唇,转过身来,清点了一遍人数,随后复述任务,便带领他的连队离开了正在建设的营地。
在沙漠中行军是件毫无疑问的苦差事,尤其是在这样太阳正烈的白昼时分。翻涌的热浪倒是其次,最令人难以忍受之事实则已从温度转变为了脚下松软的沙地。
戴着头盔、穿着护甲、手提光枪、身负补给——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保持平衡便成为了每一个猎犬都必须要处理的问题。
但他们终究是幸运的,亦或是不幸的总之,在行军开始的第四十六分钟后,一个消息从队伍的最前端传了回来。
叛徒。
巴尔博亚皱起眉,挠了挠脸颊。
他的副官适时地掏出了一根香烟,在点燃后递到了他嘴边。他却并不领情,反倒瞪了副官一眼。
“你什么意思?”
“抽吧,上尉。”年轻的副官面无表情地说。“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在这种时候来两口。”
“你他妈”
巴尔博亚笑骂一句,但还是反手接过了烟,并猛抽一口。
熟悉的烟草气味带着一阵苦涩迅速占领了他的每一点知觉,这几乎能够代表劣质与廉价二词的垃圾香烟仍然很好地完成了它的任务。
巴尔博亚再次深吸一口,然后将仅剩下最后三分之一的烟掐灭,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他沉默着从副官手里要来战术望远镜,来回将那个坐落在沙漠中的营地看了整整三遍,直到确定自己不可能再有任何新的发现,方才开始制定战术。
十分钟后,已分散成四股力量的地狱猎犬第二十一团第六连掐准了时间,突然一起对那营地发动了袭击。
在开战的前两分钟,敌人的载具和他们简陋的火力阵地就被训练有素的猎犬们使用两门最简单易用的扎尔一式迫击炮炸上了天,紧接着是冲锋与各种手雷开路,爆炸物如同不要钱一般不断地从猎犬们手中被扔到尚未缓过神来的叛徒们脚下.
直到整整五分钟后,这群既不站岗放哨,亦不警戒四周,反倒蹲在各处三三两两打牌、抽烟或休息的叛徒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中有些人想要反抗,于是猎犬们用喷火器贴心地给了劝告。当然,更多人想的是逃跑,对于这些人,猎犬们给出的回答是一发又一发精准点射的激光.
第十二分钟,战斗正式宣告结束,整个第六连无一人阵亡,仅有十二人轻伤。
巴尔博亚冷笑着来到一个被反绑了双手躺在地上的女人面前。还没说话,他就首先请她吃了两脚,然后才开始问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巴尔博亚问——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兴致缺缺,仿佛一个正在照本宣科的老师。
“去你妈的,帝国猪!”
女人破口大骂一句,青肿的脸上满是愤怒。
巴尔博亚惊讶地挑起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做了个手势。
后者点点头,上前一步,仅用单手便把这女人提了起来,随后抡圆了拳头,一拳打碎了她的三颗门牙。
他回头看向巴尔博亚。
“再来一拳,约翰,我的好小伙——”巴尔博亚咧嘴一笑。“——把她剩下那几颗门牙也给我敲下来。”
有着约翰这样一个朴实名字的年轻人马上依言照做,第二拳后,他松开了手,女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她一声不吭地将头埋了下去,用手捂住了后脑,仿佛放弃了抵抗。然而,被她系在右手上的一串骨白色饰物却引起了巴尔博亚的注意。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拉过女人的手腕,细细地看了这串手链几秒,而后突然起身一脚,将女人踢出了足足好几米远。
“天杀的杂种!”前死刑犯面容扭曲地拔出他的战斗匕首。“老子要宰了你!”
副官立刻拉住他。
“别拦我!”巴尔博亚冲他吼道。“我不信你没看见那婊子手上戴的是他妈什么东西!”
“我看见了,上尉,但她是唯一活下来的军官”约翰放低声音。“我们最好先问问题。”
“你觉得她会说吗?”巴尔博亚骤然冷笑起来,声音不减,依然暴躁。“杀了她了事得了,反正像她这种叛徒嘴巴里能有什么真话?!”
他猛然发力,挣脱约翰的束缚,便沉着脸,手握尖刀朝着女人走了过去。
叛徒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像一条虫子似的在染血的沙堆中挣扎了起来,想要逃跑。
然而,环顾四周,她却只能在冲天的火光中看见一张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些人都很年轻,有男有女,相貌各不相同,火焰的倒影在他们的眼瞳深处翻腾。
恍惚之间,女人几乎生出一种错觉,她觉得她正被火海中的礁石环绕,而这群礁石每一个都想撞上她这艘小船,让她触礁沉底.
巴尔博亚屈膝下来,压住她的脊背,扯起她的脑袋,右手一扬,便把匕首横在了她的脖子上。那种货真价实的杀意和力度险些让她失禁,也使她陡然惨叫起来。
“你到底要问什么?!”她涕泪横流地尖叫道。“你倒是问我啊!”
“问你你就会说了?你就会说真话了?噢,你或许骗得过其他人,但你骗不过我,叛徒!”
巴尔博亚狞笑一声,就要下手,女人却两眼一翻,就这么活活吓晕了过去——而他竟没有再继续,反倒冷哼着站起身来,让开了位置,好让他们的医生得到充足的空间与阳光。
“你知道吗,上尉?”医生一边给女人注射药剂,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我们完全可以直接把她打晕过去的,而不是演这么一场戏。”
“怎么?你有意见?”巴尔博亚啐了一口。“老子就是要先把她打个半死,怎么了?叛徒死不足惜!”
“我同意这句话.只是,我认为直接打晕更加高效。”
医生说道,然后扶起女人,抬手扒开了她的眼皮。在仔细的观察过后,他点了点头。
“好了,完成了,要现在就叫醒她吗?”
“不然呢?让她睡个好觉?一觉睡到自然醒?你脑子坏了?怎么问得出这种问题?”巴尔博亚瞪着他吼道。
医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半点不慢。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银色的小瓶,旋开旋盖,递到了女人鼻下。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她便骤然惊醒,只是神情却异常呆板,且根本没有要站起来或继续挣扎的势头,反倒如死人一般躺着。
巴尔博亚嫌弃地靠近她,冷冷地开口:“你们以前是那只部队的?”
女人张开嘴,呢喃着说出了一个他根本没有听过的名字。
这很正常,银河广阔,只有那些真正的精兵强将才能拥有广为流传的名声,比如卡迪安突击军或莫迪安铁卫.
而且,像这种拥有光荣传统的军团,也几乎不会有叛徒的存在。
想到这里,巴尔博亚摇摇头,直接问起了下一个问题:“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献祭。”女人呆呆地说。
如牙疼般深呼吸一口炽热的空气,巴尔博亚摇了摇头。
“献祭谁?在哪献祭?为谁献祭?你们替谁做事?”
女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咕哝着呓语了一阵,粘稠的血从鼻孔与眼睛中潺潺流出,逐渐淹没她的整张脸。
一旁的医生默不作声地对巴尔博亚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最多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上尉严肃地点点头,蹲下身,拉起女人,将他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而这一次,她全部如实回答。
几分钟后,一行情报从地狱猎犬们所在的东方被传递回到了营地之内。经由几人之手,最终被递送到了卡里尔·洛哈尔斯手中。
他接过这份情报看了一眼,便从中提取出了关键讯息——那群叛徒从前是一个偏远的矿业世界的守军,如今则为一个混沌巫师做事。
他们被那巫师整团派来,任务是献祭这片沙漠中的所有人
且不提在被塔拉辛收藏了如此之久以后,这个没有被一并捕捉的巫师如今是否还活着,也不提这支军团被腐化的程度到底有多么深。光从这片展厅的广度来看,塔拉辛对它必定是满怀期待的。
考虑到这一点,这横在他们与现实宇宙之间的最后一个维度就变得颇有些棘手了——卡里尔皱起眉,他可不想让好不容易才脱身的‘藏品’们和一整只叛变的军团互相对垒。
刚才被地狱猎犬们拔掉的不过只是一个营地罢了,他们发回来的情报上可是明确写明了敌方的人数:整整十二万。
从任何角度上来说,这都是一股庞大的力量,而且他们如今已经转投混沌
因此,一旦真的开战,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卡里尔抬头看向天空。
几秒钟的观察过后,他推翻了此前那个‘满怀期待’的说法
他想,塔拉辛大概真的很钟意这片展台。而且,作为一个考古学家,他在‘还原’这方面的追求恐怕无人能比。
在这个银河中,大概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般,疯癫到竟真的捕获一颗太阳,然后以某种方式将它缩小,放置在高悬的天空之中。
在被静滞的时间中,这颗来自银河系边缘的恒星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它的温度,无情地摧残着塔拉辛为此处展台设置的保护隔膜。
它的骄傲甚至足够让卡里尔感到不适.
不过,这很好。
专员大人快步离开车厢,机械贤者卡普兰走了上来,手中拿着两块数据板,似乎是想要对他汇报些什么,但卡里尔暂时没有空去处理这件事。
他做了一个简单而又坚决的手势,便让贤者停在了原地。短暂的思考过后,红袍人转过身,对他随行的两名神甫以及周遭的武装机仆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清空了周围区域。
他并不知道卡里尔到底要做什么,但他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位专员在那场黑暗灵族的袭击中所表现出来的力量.
因此,无论专员大人待会要做什么,率先清场总是正确的。
可惜,他忽略了鲁道夫·休伦的存在。
“怎么回事?”星辰之爪急匆匆地赶来,如是询问。他的手甲上甚至还沾染着许多黄沙,它们是他刚才搬运过重物的证明。
“我不知道,休伦副官。”贤者极为谨慎地回答。“但我想我们最好静观其变。”
休伦双眉紧皱地望过去,却发现那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专员已经抵达了营地的边缘。
他孤零零地站在沙丘中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失去坟地的鬼魂,炽热的风缓缓吹过,将他那身衬衣吹得鼓荡而飘忽.
没来由的,休伦的两颗心脏忽然齐刷刷地停跳了一拍。
怎么回事?他扪心自问,不仅没得到任何答案,甚至还错失了专员的影子——他并没有转移视线,但那人就是这样突兀地消失了,于他眼中彻底地毫无踪影。
这件事在不久前也发生过,而那时的情况
休伦马上警惕了起来,甚至已经转身冲向了才刚刚搭建起来的临时检修处,他的动力爪与爆弹枪正在那里接受技术军士的维护。假使真的有东西要袭击他们,休伦希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参战。
当然,他又错了。
没有东西要袭击他们——那艘忽然出现在他们头顶的战舰绝对不是来袭击他们的,尽管它大到遮天蔽日,且通体金黄、巍峨壮丽。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它名为帝皇幻梦。
——
“你真是疯了。”卡里尔隐有指责地说。
“是吗?”被指责之人如是回答。“是我疯了,还是借用一颗恒星来呼唤我的你疯了?”
祂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袍,麦色的皮肤粗糙地勾勒出朴实的线条,被束起的黑发之下是一张平静的脸。
万王之王,无上之神,就以这样寻常而简朴的形象出现在了卡里尔面前。
尤为诡异的是,祂浑身上下竟没有任何可供记忆的点。
就算有人能面对面地将祂观察上一千万遍,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会被模糊掉原有的认知——祂是男性吗?还是女性?是年轻或年老?疲惫或坚定?
无人知晓。
曾属于他的一切,如今都已沉寂。名字、样貌、信仰者所赠与的饰品.所有这些,统统消逝。
这便是代价之一。
“我呼唤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有能力解决这件事。”卡里尔皱眉答道。“但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直接撕开一道通往外界的口子,好让我们能够离开,难道不是更加简单高效?你何必借用这颗太阳将你的船送过来?”
祂似乎笑了一下,这份笑意确凿无疑地传给了卡里尔,因此他知道,对方要开始进行迂回战术了。
果不其然,祂缓缓开口——
“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这种时刻考虑到效率的态度,吾友,但我对这场战争另有设想.就像出发时我告诉你的那样,我们此行最大的目的是向整个银河传递一个讯号、一个征兆。”
“一旦成功,它便会再度增强我的力量几分。为此我派去了塞勒斯汀,好让她能做一个保险,也可以在战后进行一些宗教事宜。同理,将战舰送往此处也是如此”
“这些可敬的人需要一些东西来提振士气与精神,以及人身安全上的保障。而且,你们返程上的那些世界若能看见它,恐怕也会非常欣喜的。这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卡里尔抱起双手,冷冷地打量起祂,看不出半点有被说服,甚至就连一丁点的动摇都没有。
祂默默地承受起这种熟悉的冰冷凝视,如万年前一般给了友人允许,使他能够短暂地触及到祂的想法
于是卡里尔猛地握紧双拳。
“等着吧。”说出这句话时,他几乎算得上是在平静的咬牙切齿。“马卡多知道这件事后会在你耳朵旁边念叨上一整个世纪。”
“值得。”
“是吗?那再加上罗格、佩图拉博和圣吉列斯如何?”
“.”
“还有我,父亲。”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也有份的。”
一抹月光闪过,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了他们之间。
康拉德·科兹满面微笑地摘下头顶的王冠,对他的父亲——血缘上的那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非常、非常、非常用力地叹息了一声。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科兹手握王冠,眨眨眼睛,如是询问。“如此不计代价的使用力量这次之后,您又得上几百年才能再凝聚出一个形象来与我们沟通?”
祂不说话。
卡里尔冷笑起来,转身离去。
“走吧,幽魂。”他头也不回地说。“你这位父亲总是喜欢以身作则的——所以我们还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几百年,父亲?”康拉德·科兹追问道。“还是一千年?”
“我不知道。”祂说。“但愿.不必太久。”
神明的形象就此消逝,夜之王再次叹息一声,回到了某人的影子之中,而这位某人此刻正大步流星地赶往帝皇幻梦号的主舰桥。
这艘船过去曾挤满了人,如今却不太一样,各类自动式机械取代了船员与机仆们的位置,就连禁军们也未能逃过这件事,属于他们的安保工作现已被帝皇幻梦号自己接管。
泰拉之战永恒地改变了一些事,这艘船自然也被包括在内。
它从前就长久地被属于帝皇的灵能浸染,而后更是与星炬内的神力搭上了边。种种这些,使它奇迹般地诞生出了自我意识。
这种意识与第八军团那几艘古老的战舰或其他荣光女王级舰船的机魂有所不同,它是一种纯粹的、坚定的、狂热的意识,不含半点杂质,强大得惊人.
而且,脾气也古怪得惊人。
好比现在,卡里尔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向它解释,自己真的不需要传送回到那个专属于他的房间里去,而是要去主舰桥,好观察地面上的——
“——什么?”他停下脚步。“你已经把他们都接上来了?怎么接的?”
纯粹的意识回馈给他一阵愉快且得意的波动:传送。
卡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再次得到回馈,惊讶中带着一些小心翼翼:你不认可?
“不,我只是在思考待会要怎么向他们解释,他们登上了帝皇幻梦号”
为何要解释?他们会明白的,我会给他们看。
卡里尔眉头一皱:看什么?
五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在一扇极为华丽的舷窗前明白了帝皇幻梦号的未竟之语——堪称无穷无尽的火光从舷窗之下如金色山脉般起伏的宽阔线条内被释放,在顷刻间便让索勒姆斯陷入了一片火海.
卡里尔头痛地捂住额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幸亏索勒姆斯上的人类势力都已被撤走了,而且那些剩下的死灵也可以通过它们的重生协议回去,否则他的计划恐怕要被全盘打乱.
他正叹着气,身侧却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原本恢复了身体的占星者奥瑞坎从中七零八落地滚了出来,组成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彼此分离了开来,却没有死去,一种金色的光辉将它们彼此联系了起来,使它在感到无尽痛苦的同时仍然保持生机。
帝皇幻梦号骄傲地告诉卡里尔:我抓到了一个异形。
“.你还好吗,占星者?”卡里尔堪称小心翼翼地问。
占星者没有回答,只是尖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