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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態度得有,但不能只有態度

    第563章 態度得有,但不能只有態度
    “陛下言重,言重……”
    “陛下为君,臣为人臣——本该是由臣,多到宣室殿覲见陛下。”
    “只是陛下政务繁忙,臣又乃外戚之身,若无要事,实在不敢前来叨扰陛下。”
    如是一番话,曹时便算是为刘荣『挺久没去你家了』的客套之语,给出了中规中矩的答覆。
    自己先前是在客套,也明白曹时同样在客套,刘荣便只摇头一笑,並未继续开口搭话。
    倒是曹时这看似隨意的一语,让刘荣心中再生出一丝欣赏。
    ——在汉家,外戚和功侯,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群体。
    准確的说,文臣、武將、功侯、贵戚,都各有其独特的群体辨识度。
    如文臣;
    如果是纯粹的、走仕途的文人士大夫,那多半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掌握著治理国家的真理,对旁人所言——尤其是不同意见不屑一顾。
    对於其余的武將、功侯、贵戚三个群体,文人士大夫大都抱著鄙夷。
    在他们看来,武將多为胸大无脑,只知道打打杀杀——只知道打天下,却根本不懂治天下的莽夫。
    功侯,始祖多半是拔尖的武將,后代更直接就是紈絝子弟,不值一提。
    贵戚更惨——直接就被认定为『幸佞』之人,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过是靠著一个成为天子之妻的女人,才得以与有荣焉,鸡犬升天。
    简而言之,文人士大夫,平等的看不起除自己之外的所有群体。
    与此同时,又隱隱期待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躋身功侯之列。
    只不过,他们期待的並非开疆拓土之功、斩將夺旗的勛,而是单纯凭藉治国之才,得以封侯拜相。
    很显然,这在如今汉室並不现实。
    所以在如今汉室,这种纯粹意义上的文人士大夫,数量占比极少。
    在民间如是,在官场、在长安朝堂中枢,更是百八十个人里,都找不到这么个书呆子。
    绝大多数情况下,如今汉室的文臣、武將二者,是不分彼此的。
    ——文臣胸怀治国之才,却也会將入伍从军,建功立业,从而站上更高的位置,再发挥自己的治国才能,当做自己最基本的发展路线。
    武將胸怀战阵韜略,也多半会有意识的提高文化素养,为將来入朝为官,牧治一方提前做准备。
    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很少会戏份『你我』——很少有人准確標榜自己为『文臣』或『武將』。
    只会在自谦时说:某行伍出身,脾性粗鄙/余起於刀笔,短於勇武。
    但自谦归自谦。
    那个说自己行伍出身,脾性粗鄙的『武夫』,却大概率会是个颇有文学素养的大家;
    那个说自己起於刀笔,短於勇武的『文士』,也必然是弓马嫻熟,人高马大的丈夫。
    所以如今汉室,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以武一切,用文持之。
    简而言之,便是用武勛得到地位,並用文才守护已经得到的地位。
    这和治国之道的『马上得天下,下马治天下』,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文臣武將这般不分你我,功侯贵戚,则是另外一种情况。
    ——功侯,与文臣武將二者,同样没有太过清晰地区別界限。
    正如上文所言——功侯,本身就是以武將佼佼者的身份,凭武勛成为功侯;
    而成为功侯之后,又因为那句『以武一切,用文持之』至理名言,需要通过政治才能来巩固、守护功侯地位。
    所以,也可以说:文臣、武將不分你我,最高追求都是成为功侯;
    而功侯起於文臣、武將,在成为功侯之后,更是需要二者兼修——继续不断建功立业、出將入相,才能维持功侯的地位。
    本质上,三者並非渭涇分明的三方,而是通过两种不同的路线,最终达成同一个目標。
    与这三者相比,贵戚——准確的说是外戚,那就是孑然一身的特例了。
    不同於文臣需要治国才能、武將需要军事才华;
    外戚,原则上不需要掌握任何能力。
    仅仅只需要一个成为皇后的亲戚,外戚就可以成为『外戚』。
    而在成为外戚之后,被天子用於何处,才会涉及到此人的才能。
    如太祖高皇帝年间的吕氏外戚,便有吕泽、吕释之兄弟二人,凭藉军事才能支撑起吕氏外戚。
    太宗孝文皇帝年间的薄氏,也同样是凭藉薄昭的军事才能,方得以显赫朝堂。
    到了太宗皇帝晚年,以及先孝惠皇帝年间,竇氏一族的路线,则出现了有汉以来的第一次『不同探索』。
    ——先是章武侯竇广国,凭藉崇高德行和治国才能,险些成为汉家第一位外戚丞相!
    竇广国功败垂成,与丞相之位失之交臂后,竇氏也依旧没有拨乱反正,重回外戚默认的『武將路线』,而是继续坚持,並最终如愿结出了果实:竇婴。
    一个大儒竇婴,原本走的是『外戚/文臣』路线,最终却又因为吴楚七国之乱的爆发,而让竇婴意外达成了文武双全路线。
    於是,到了当今刘荣一朝,外戚出身,且文武双全的竇婴,也就水到渠成的拜相了。
    从以上这些就不难看出:文臣武將,功侯贵戚四者之间,虽然有著极高程度的牵连,嫌少有人只具备单纯一种身份,多半是二者,甚至三者兼具,但这四方之间,也是有著相当明確的鄙视链的。
    ——功侯地位最高,將文臣、武將,都看做是还没有获得成功、还没有资格和自己平等对话的末学后进;
    武將地位其次,以成为功侯为最高目標,却也不忘未雨绸繆,朝著文武双全的方向靠拢。
    再次为文臣,自视甚高,却也知道如今汉室的情况,非武勛不得寸近,故而也会有意识的朝军事方向发展,以补全自身短板。
    而外戚,则处於这个鄙视链的最低端,为余下三个群体一致鄙视!
    凡有志向的外戚,多从武,少从文,偶有竇婴这种天命之子,可以走通文武双全的路线;
    最终目標,却是儘可能『摆脱』自己的外戚身份——儘可能成为旁人严重的文治侯、武功侯,而非令人不屑的外戚恩封侯。
    在此背景下,这四类群体之间的交往模式,也就是一目了然得了。
    ——功侯贵族,但凡不是彻头彻尾的紈絝子弟,便都会维持基本的文才、武略,並对『末学后进』的文臣武將,保持最基本的友好和善意。
    毕竟人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而且人家封了侯,那是一脉始祖,自己却是仰仗父祖余荫的二世祖。
    文臣、武將二者之间大都能平等交流,甚至经常出现一文、一武二人结为挚友,互相取长补短的纯质友谊。
    外戚,则和以上三者都玩儿不到一块儿去——人家眼红外戚一飞冲天,又不屑一顾,外戚则半带著心虚,半带著不忿;
    嘴上一遍嚷嚷著『我也不屑与之为伍』,一边又努力想要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明白了这些,再回过头,看曹时那句看似隨意的『臣外戚之身』,这信息量可就非常值得回味了。
    ——对於平阳侯家族,刘荣,乃至朝堂內外最担心的,就是平阳侯家族仍旧自詡『开国元勛之翘楚』,以元勛身份为主体,只把如今的外戚身份,当做家族復兴的契机。
    如果是这样,那未来的汉家,必然会因为平阳侯家族的存在,而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因为成为外戚的平阳侯家族,意味著一家顶级的、对汉室大小事务,都有极大影响力的元勛功侯家族,成为了皇后、太后的母族,乃至储君太子、汉天子的母族!
    如此情况,平阳侯家族凭藉『元勛功侯』的政治成分,干涉储君册立之事,都还算轻的;
    怕就怕平阳侯家族,对自家成为皇后、太后母族,太子、天子母族也仍感到不满足!
    歷史上的王莽,究竟如何篡汉的?
    这一点,刘荣不得不防。
    而曹时这句『臣外戚之身』,无疑就表示平阳侯家族,对自身定位有著极为清晰的认知了。
    ——成为外戚的平阳侯家族,和兼平阳侯爵的外戚曹氏家族,二者是天差地別的!
    前者,是以元勛功侯曹参之后为主,將外戚身份作为政治助力;
    后者,则是以外戚身份为主,將祖上荣光、平阳侯之爵主动淡化,甚至归类为『先祖余荫,怎奈我辈不肖』的过往云烟。
    如果曹时在刘荣面前,以『四世平阳侯』自居,那刘荣免不得就要考虑考虑,要不要让曹淑成为第二个孝景薄皇后,终身无子了。
    但曹时开口一句:臣外戚之身,无疑是最大限度,满足了刘荣对自己的妻族外戚,也就是平阳侯曹氏家族的期待。
    ——只把自己当外戚兼功侯,而非功侯兼外戚!
    这样的平阳侯家族,最符合刘荣的利益,也最符合汉家的利益。
    当然,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臣外戚之身』的表態,还远远不够。
    这只能表面曹时的態度。
    眾所周知,態度是一定要有的东西,但绝对不能只有態度。
    ——有行动,没態度,那就是『態度不好』;
    有態度,没行动,那就是在哄小孩儿玩了。
    態度,曹时已经给出来了:臣外戚之身。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行动了。
    还是那句话:在汉家政治体系当中的鄙视链上,功侯处於最顶端,外戚处於最底部。
    曹时明確表示平阳侯家族,愿意放弃鄙视链最顶端的『功侯身份』,转而自发认领鄙视链底部的外戚身份;
    嘴上的话说得很好听。
    具体怎么做,则需要曹时做给刘荣看,而不是说给刘荣听。
    当然,在做之前,曹时也完全可以和刘荣说说:平阳侯家族,具体打算怎么做。
    “今日入宫,確也有一小事,想要求陛下恩典。”
    不出刘荣所料,在简单的问候、客套之后,曹时便很快道明来了。
    ——刘荣之前说,最近太忙,所以没去成平阳侯府,这不是假话。
    曹时则答:知道陛下忙,所以没有重要的事,就不敢打扰陛下,也同样不假。
    过去这一年,尤其是过去这几个月,刘荣是真的忙到脚不沾地。
    作为后族外戚的平阳侯家族,也是真的半点不敢打扰刘荣。
    尤其是在皇长子即將降世的微妙时间节点,平阳侯家族实在不敢太出风头,以免行差就错。
    今日,曹时既然敢来,那就肯定是有正事儿要说的,而且是非要来这一趟、亲自同刘荣说不可的。
    很显然,曹时对此,也有这极为明確的认知……
    “明岁开春,陛下当率朝公百官,执籍田礼,亲开籍田,以劝天下勤耕。”
    “皇后,则当率功侯贵戚家眷,於椒房行亲蚕礼,以劝天下夫人勤织。”
    曹时开口一语,切入点却是出乎刘荣意料,惹得刘荣本能將上半身前倾,目光也隨之深邃了些许。
    便见曹时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容,言辞隱晦道:“陛下执籍田礼,百官公卿、功侯贵戚,自当各执其礼而隨。”
    “然臣,却不知籍田礼中,外戚礼当如何。”
    “夫人亦不知,椒房亲蚕礼中之外戚礼。”
    “——如此小事,本不该叨扰陛下,於百忙中亲解臣之疑惑。”
    “只臣,欲以此契机,请教外戚籍田、亲蚕礼,於栗氏。”
    …
    “过往,臣与栗氏不甚走动,有心拜访,却又恐唐突。”
    “便斗胆请问陛下:近旬,陛下可有邀宴栗氏,亦或登门之行程?”
    话音落下,曹时状似犹豫的皱起了眉头,深吸一口气,又拱手对刘荣一礼。
    “若有,还望陛下届时,可携臣同往。”
    “若无,也劳烦陛下,代臣知会栗氏一声。”
    “便说外戚曹氏,有意邀宴栗氏,却苦无门路,方出此下策……”
    话音落下,曹时便一礼到底,久久都没有直起身。
    而在御榻之上,看著平阳侯曹时看似羞愧,实则犹豫的模样,刘荣略带讶异的面容之上,也缓缓涌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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