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66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楚倾眠抬起头看月亮,突然又想起了从前那个抱著二胡拉《汉宫秋月》的面瘫小瞎子。
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回想起来却像是前世那么遥远。
时间的泪眼撕去我偽装
温暖的篝火映照中,楚倾眠嘆了口气。
说不清是为了今晚的月亮,还是这首意义明显的《阿楚姑娘》,她收起了逃避的心思。
千山万水,那么远赶过来,想来应该是有些话想跟她说吧。
热闹的篝火晚宴散场之后,眾人都默契地起身离开,只有两人坐在原地没动。
“眠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
韩冰回房间抱了块毛毯出来,轻轻盖在楚倾眠身上,语气里满是担忧。
“哎呀!您就管好您自己吧,眠姐这么大人了困不困累不累的还用你操心吶。”
徐洋跟在她后面,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苏成意。
“誒韩老师,我捐的篮球架说是明天就会有人来安装,到时候我能不能用喷漆在上面写个洋少到此一游啊?”
“你写你二大爷!”
韩冰没好气地呼了他一巴掌。
她当然知道徐洋故意在这打諢插科的是为了给他的好兄弟打掩护,不想让她坏了两人的好事,但既然楚倾眠都没有展现出抗拒想要迴避的样子,她即便再放不下心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说到底,这毕竟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哦,可能还要算上另外一位大明星,三个人的事情。
想到此处,韩冰又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另一边的某人一眼。
那人依旧云淡风轻,像棵树一样,本来就该沉默寡言地长在那里似的。
掖了掖毛毯的边角,韩冰冷哼一声,跺脚离开。
徐洋见状屁顛屁顛地跟上去,还不忘回过头来,跟苏成意比了个“ok”的手势。
意思大概是韩冰这边他来搞定,让他想做什么儘管去做。
苏成意不用看都知道他张牙舞爪地想要表达什么,於是只是微微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篝火燃尽,只剩被烧红的木炭还散发著些许余温。
苏成意起身拾了根木棍,顺势坐到楚倾眠旁边的位置。
察觉到他的靠近,楚倾眠却没有抬头,依旧望著火堆发呆。
苏成意撑起下巴,手里的木棍戳了戳篝火堆。
“冷吗?”
他问道。
“不冷。”
楚倾眠摇摇头,又抬起毛毯的一角,歪头看他。
“我不用。”
苏成意下意识回答道,转念又有些后悔。
原本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来著,可惜。
楚倾眠却没有理会他的话,她靠近了一点,將毛毯的另一半披到苏成意身上。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还是注意一点,当心感冒。”
带著她体温的毛毯落到肩膀上,熟悉的果香味道若有若无地瀰漫上来。
苏成意低下头,心跳忽然有些加速。
夜晚的山上很安静,只能听到虫鸣蝉啸,以及篝火燃烧的劈啪作响。
脱离了尘世的喧囂和霓虹,就会让人的思绪变得清醒,记忆变得清晰。
楚倾眠抬起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云层遮挡变得暗沉的时候,周围的星星就隱隱约约地亮了起来。
那个夏天苏成意教她辨认的狮子座星系,她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找到它们的位置。
地球上的时间对星星来说什么也不是,跨过数万光年,它们依然在宇宙的另一端闪烁。
苏成意侧过头,顺著她的视线望过去。
“狮子三重星系,以三千万光年远的估计距离来换算,大概涵盖有五十多万光年的区域。带著星芒的前景恆星,近在我们的银河系之內。”
他慢慢说道。
大片的星空倒映在楚倾眠玻璃一样澄澈的瞳孔里,像是星星和星星穿越一整个宇宙的对望。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中学的时候,你总是选择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明明离垃圾桶很近,开小差还容易被巡楼的主任发现。”
“我忍不住好奇是为什么,所以晚自习的时候总是偷偷回头看你在干嘛。有时候你都在做老师给的竞赛题,有时候趴著补觉,剩下的时候,你会望著窗外的天空发呆。”
“只有这个时候,你看起来才是开心的。你不知道,你以前很少笑的,所以对我来说,不那么冷著脸的时候都是开心。”
楚倾眠抿起嘴角,手指缠绕著毛毯的流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后来有一次晚自习下课,我悄悄走到你的位置边上,学著你的样子抬头看,才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到的夜空掛满了星星。”
“那天晚上,我在书的空白页上画了一幅画。我想,其实你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其他人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样的感觉,但我为这样的发现开心了很久很久,就像我找到了別人都不知道的宝贝。
你只在我一个人的眼里闪闪发光,是只有我知道的宝藏。”
说到这里,楚倾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像回忆起了当时的心情,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苏成意,你现在变了很多啦,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好,我为你感到开心,可是你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你了。”
“.”
苏成意眉眼低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確变了,因为他重生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抗抑鬱的药物我吃了个遍,百忧解吃完就昏昏沉沉睡好几天,瞒著家人去做mect,手术结束好像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可是清醒之后我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你,如果这是一种病的话我想我早就病入膏肓了。”
楚倾眠慢慢说著。
苏成意安静听著,交握的手指关节却被自己捏的发白。
mect,学名叫做改良型电休克疗法,通过使用小电流通过大脑,从而故意引发短暂的癲癇发作。这样的治疗方法似乎可以引起大脑中化学物质的变化,从而迅速扭转某些精神症状。
为什么这么了解,因为他前世曾经接受过完整的治癒疗程。
像这样的疗法副作用是非常严重的,他几乎有几个月都处於记忆混乱的状態,换来的是麻木的平静。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很难想像,居然会是楚倾眠这样的人和他躺上同一个手术台。
“什么方法我都试过了,可是我还是忘不掉你。”
楚倾眠裹了裹毛毯,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於是我又忍不住想啊,算了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能结束这样痛苦的生活,什么原则,底线,我都放弃掉好了。”
话语到这里突然停顿,在今晚的谈话中,她第一次转过头来,定定地望著苏成意的眼睛。
“可是,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从前的你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他看著我,对我说.別原谅他。”
她的声音很轻,转瞬就隨著夜风飘向山谷深处。
苏成意看著她发梢被夜风吹乱的弧度,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病床上的陈锦之也是这样望向他说:
“有时候我也想问问你能不能来救我,可我知道,我不会再得救了。”
她的语气和此刻的楚倾眠一样苍白而脆弱,大概是因为她们的心早就碎成了同样的玻璃渣。
所以,苏成意的思绪忽然就变得不再混乱不堪。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一件事。
分开不会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好起来。
人生短短百年,而这样的痛苦又需要多少个一百年才能疗愈。
难道他们接下来的人生都要被困在这样的痛苦里吗,如果不是,那么,现在他能做的是什么?
夜风吹得人醍醐灌顶,苏成意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清醒过。
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连绵不绝。
入此险境,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早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