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小人记恨
第628章 小人记恨东缉事厂位于东安门北边附近，一个毫不起眼的破胡同，冷冷清清的，显得有些阴森。事实上，在东厂设立之前，这里还是十分热闹的，早市一条街，附近的百姓，甚至是上朝的官员散朝后，都喜欢来这里买早餐。
然而，自打东厂选中此地办公后，这里便渐渐变得冷清起来，附近的居民陆续搬走了，摊贩们自然也不来摆摊了。
试想一下，每天晚上东厂大狱里都鬼哭狼叫的，隔三差五便抬出几具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来，终日阴风阵阵，愁云惨淡，谁受得了啊？
在东厂成立之前，锦衣卫诏狱是整个京城最可怕的地方，人们谈之色变，如今的东厂却有过之而无不及。锦衣卫固然可怕，但主要的监督对象还是官员，可东厂不是，东厂不仅拥有锦衣卫所有的权力，而且“业务”范围更广，手也伸得更长。
譬如以往，民间议论朝政是朝廷默许的，锦衣卫也是睁着一眼闭一只眼，可东厂不是这样，如今谁敢在公共场批判朝廷的不是，立马抓回东厂大牢里，识相的给足银子就放掉，不给银子或给不起银子的就倒霉了，非死即残。呶，就在半个月前，几名书生在鸿雁楼里喝酒，几杯酒下肚后，一时忘了禁忌，骂了几句朝廷派驻各地的矿监胡作非为，结果传到东厂番子耳中，当天就全抓回东厂大狱去，活活折磨死了，这几家给了银子也不管用，最后人财两空，只领回几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别说普通人了，就连锦衣卫的前指挥使易洪，如今也关在东厂的大牢里面呢，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叫吕有为，原是易洪麾下的一名千户，也是易洪的心腹，不过如今已经归顺了史大用，靠着出卖老上级易洪上的位。
这时，随着哐当一声大响，东厂大牢外面的铁门打开了，冷风灌入，形成一团微小的龙卷，将地上的灰尘草屑卷起，一股难闻的腥臭扑鼻而来。
东厂提督史大用掏出手帕掩住嘴鼻，在大档头周也的引领下来到一间囚室前，借着墙上油灯发出的昏暗光芒，隐约可见一人躺在潮湿的角落里，直直的，仿佛死了一般。
“哎哟，老易呀，你这样子，不会是死了吧？”史大用尖声细气地问道。
角落里躺着的那人闻声坐了起来，但见其衣衫褴褛，浑身血污，那独目中闪着怨毒的寒光，如毒蛇一般盯着史大用。
史大用有点失望地道：“老易，你可真命大，竟然还活着，咱家刚刚还想替你收尸来着。”
易洪冷笑道：“史公公的好意心领了，你老人家都没死，我这比你年轻的，怎么好先死！”
史大用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从袖筒里取出一卷圣旨，淡道：“接旨吧！”
易洪心中狂喜，急忙爬起来跪倒在地。史大用将圣旨打开念道：“奉天承云皇帝，诏曰：易洪身为锦衣亲军指挥，贪赃枉法、滥施酷刑、草菅人命，人神共愤，罪不容诛，但念在尔在任其间兢兢业业，破获多起大案要案，虽七分过错，仍有三分之功，朕固网开一面，饶你一命，且革去原职，抄没家财，发配南京镇守孝陵。钦此！”
“罪臣领旨，叩谢皇恩浩荡！”易洪连忙叩头谢恩，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官丢了，家财抄没了，只要捡回一命，日后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史大用将圣旨交给了易洪，神色有些复杂地道：“老易好本事呀，竟然能让岷王出面替你求情，嘿嘿，不过此去金陵千里诏诏，天寒地冻的，可要好好保重哦，别路上得了伤寒，可就麻烦了。”
易洪心头微凛，冷笑道：“多谢史公公提醒，我这条老命虽然不值什么，但也想多活几年，为先帝守陵尽忠。”
史大用嘿嘿笑了声，挥手道：“来人，送老易上路。”
话音刚下，一名东厂番子快步走了进来，凑到史大用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顿时面色微沉，淡道：“让他进来吧！”
稍倾，一名年轻太监走了进来，正是已经调到了岷王府服侍的内侍李进忠。
“见过史督公！”李进忠陪笑着向史大用行礼。
李进忠原是司礼监太监陈矩的人，而史大用与陈矩不和，所以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道：“是岷王殿下让你来的？”
李进忠陪笑道：“入冬了，天气寒冷，岷王殿下让奴才给易洪送几件御寒的厚衣和一百银子的盘缠。”
易洪此人虽然冷酷无情，但此时也禁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跪地叩头感谢。
李进忠把一只包袱交给了易洪，笑道：“老易呀，此番到了孝陵，要好好反省，莫要辜负了岷王殿下的一片好意。”
易洪连忙又叩头痛哭，表示自己会痛改前非，并再次感谢皇上和岷王殿下的仁德。事实上，易洪也知道自己和岷王没啥交情，岷王之所以如此帮自己，只不过是给贾环的面子罢了。
此时此刻，易洪不禁暗暗庆幸当初卖了贾环的人情，如今竟救了自己一命，看来有时候还是要做点好事呀。
且说李进忠又客套了几句，这才向史大用告辞离开，而易洪此时底气也足了，有岷王撑腰，倒不怕史大用敢在南下的路上派人暗害自己，所以对着史大用道：“史公公，告辞了，来日方长，但愿他年还有相逢之日。”
史大用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易洪背着包袱一拐一拐地走出了暗无天日的东厂大牢，当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时，顿觉恍若隔世，如获新生。
大档头周也目送着易洪离开，狞声道：“督主，易洪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留着他恐有后患，不如……”
史大用眼中闪过一抹阴冷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咱家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但是岷王出面保他，为之奈何？”
周也低声道：“郑达才那小子已经招认了，他确实替易洪向贾环传话求救了，而贾环对岷王的影响力很大，所以岷王出面保易洪，十有八九是贾环搞的鬼。”
史大用闻言脸色阴沉，心里十分不爽，但贾环如今可是守边重臣，封疆大吏，可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前不久，贾环才取得了宁远大捷，一举击败了天下无敌的努尔哈赤，歼灭八万余建奴大军，尽复辽西之地，收复失地三百里，这是何等的功劳啊？据说皇上还有意封其为伯爵呢，如今内阁已经在讨论了。
而且，现在的贾环威震天下，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声望极高，手握大晋最精锐的军队，这个时候，史大用更不敢轻易得罪他了？
更何况贾环还与岷王关系十分铁，尽管皇上还没立岷王为太子，但估计也是迟早的事，如此一来，贾环不仅自身硬，后台也硬，谁敢招惹？
所以史大用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易洪一马，反正易洪如今已经被贬到南京守陵了，要弄死他还不容易，等过段时间事情淡了，再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易洪“病死”，饶是贾环与易洪交情深也不好追究，更何况，贾环与易洪的交情也不见得有多深。
不过，史大用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现在虽不敢得罪贾环，但也在心里暗暗记上了一笔，日后若有机会整倒贾环，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踩上一脚。
这就是为什么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了，贾环的本意是还易洪的人情，不成想把史大用这个权阉给得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