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再相见

    这部《欺天代形取世法》。
    顾名思义，是一部能够骗过太一界天意的法门。
    渊的本体已经有一部份被太一界所炼化，融入世界底蕴之中。
    而修行这部法门的本土生灵，会成为此部法门中的『假身』存在。
    不仅可以无视仪式修行体系的种种苛刻要求，还能感应已经被太一界炼化融入世界底蕴的那一部分，將之化为己用。
    欺天代形，借他这异世之人的法窃取世界底蕴。
    对於个体生灵来说，能得世界部分底蕴，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都是难以想像的福缘与造化。
    最终，这些『欺天』修行者会成为与洞明圣主类似，无限弱化版本的偽·天命之子。
    而作为传法源头的他，也能在这个过程中，藉助这些『偽·天命之子』，逐渐与被镇封的『自己』建立联繫。
    『假身』欺天代形，窃取世界底蕴。
    而他则是要借这些『假身』，谋取太一界本身，取回自己的一切。
    这也是渊拼凑出这部《欺天代形取世法》的最终目的——
    借假登真！
    “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静待收穫了……”
    渊轻声呢喃，视线却並没有从角斗场內移开。
    此刻，场內的战斗已经结束。
    一名身材魁梧，五官硬朗，浑身鲜血淋漓却昂著头颅的老人半跪在地。
    岁月已经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刻痕，但他金色的瞳孔中仍旧闪动著狂热，好似一头奔跑在草原上，正在追捕猎物的雄狮。
    “来！儿子！砍下我的头颅！成就你的荣耀！”
    是的，他败了。
    但生死之际他仍旧保持著对『强大』的病態追求。
    能死於更强者手中，这是他毕生的追求！
    更何况，斩下他头颅的还是他的儿子！
    在他对面，一名金髮的壮硕男子高举著巨剑，健硕的肌肉上蜿蜒著虬龙般的血管，灿金色的瞳孔中同样溢满狂热。
    观眾席上，无数观眾疯狂的嘶吼著。
    有的甚至痛哭流涕，为自己能够见证这难得的一幕而高兴。
    嗡~！
    数道光芒从天而降，在空气中撕扯出灼热扭曲的痕跡。
    它们就这样落在观眾席中，笼罩住被选中者，令他们完成了初始仪式，突破生命层次的极限，跨入了『超凡』的第一关。
    不错！
    角斗场本身就是一座仪式。
    在这种疯狂的氛围中，每一个生灵的情绪都来到了最高点，只需灵魂的轨跡足够明亮，就能够引来世界的注视。
    金髮壮硕男子猛然挥剑斩落。
    嗡嗡~！
    空气被撕扯出一连串的爆鸣声，肉眼可见的剑风划过整个角斗场的场地，仅是余威就直接將两侧的数名观眾碾成血雾。
    锋锐的剑刃縈绕著高浓度的超凡力量，爆发出耀眼的光亮。
    半跪在地的壮硕老者瞳孔皱缩，眼中的狂热熄灭了不少，感受到生命即將流逝的他心中终於是抑制不住的闪过一丝惊惧。
    死！
    就在眼前。
    这一刻，他忽然对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强大』有了些许动摇。
    体內残余的超凡力量因为他信念的不坚定，也有了些许消退的跡象。
    坐在高台上的溟斯圣城创立者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
    如果他能在生死关头仍坚守自己的信念，未尝不能更进一步，拥有改变结局的力量……
    觉得无趣的她站起身，转身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不见。
    也就在她离开的前一瞬，一颗眼中带著恍惚的头颅高高升起，雄壮的无头身躯隨之重重的砸倒在地。
    哗！
    观眾席上瞬间爆发出更为狂热的呼喊。
    ……
    ……
    观眾席上，看完全部过程的渊皱了皱眉。
    最后甚至揉了揉眉心。
    “真是个病態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走偏了。”
    他曾经和墟交过手，並且一度占据上风。
    所以很清楚什么才是『正统』的仪式修行体系。
    可哪怕是十大仪式谱系中最离经叛道的『归墟』谱系，给他的感觉也远远没有这个世界的仪式这么极端。
    太一界超凡者所走的路子放在墟的世界里，是毋庸置疑的『邪道』。
    包括空极圣主和这个世界的守序侧超凡者！
    人有七情六慾，眾生百態各有不同。
    每一个生灵都是复杂且多面的，修行明己心，也不代表要抹去其他的部分。
    想著……
    就见渊的指尖流下一抹紫色明光，如流沙般顺著观眾席滑落，逐渐铺开。
    很快便来到观眾席前列，渗入角斗场中央。
    紫色明光化作一张大网，以一种难以觉察的方式覆盖住刚刚被波及的那些观眾，以及……
    那名在角斗中被自己儿子斩下头颅的老者。
    最起码，在面临生死抉择的那一刻，他有了对『生』的渴望。
    生死关头走一遭，他的一些想法应该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极端了。
    所以渊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呼~”
    收回手，他的目光从角斗场中移开，看向周边那些狂热的观眾们。
    子弒其父，却无任何一人觉得不妥……
    这样的世界，想要改变，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还好，这次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修行《欺天代形取世法》的『假身』们谋夺世界底蕴需要时间。
    他和『自己』建立联繫也需要时间。
    『借假登真』夺回自己一切，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去安排布置。
    甚至，夺回自己的一切后，还要想办法通过灵性燃烧形成的灵性之痕，將胤灵重新復活过来。
    寻找归乡之路这件事……
    恐怕要被无限期推迟了。
    ……
    ……
    “假身借法窃世，本我借假登真……”
    太一界被隔绝的高处，惑负手而立，视线落在溟斯圣城的角斗场。
    更准確来说，是落在角斗场观眾席角落里的渊身上。
    “不错不错，这《欺天代形取世法》的確是当下情况的最优解。”
    以渊现在的状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想法依旧天真……”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你做得足够好了，它就不会发生。
    自以为顾虑周全，自以为能做得尽善尽美，自以为能承担起一切后果……
    “呵。”
    惑自嘲一笑。
    隨即，他的指尖拨动。
    一种冥冥之中的『变化』辐射开来，从被封锁的最高处，绵延至整个世界。
    欺天代形……
    换做別的世界倒是可行，但这个世界嘛……
    那老东西死了都不安生，贸然窃取可是会让自身遭到污染的。
    他只是想让渊『醒悟』，並不是想要毁掉他的道途。
    在他身后，正陪著胤灵打牌的浅银色球体一抖，飘在面前的牌差点儿落了下去。
    这几天，祂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这位惘思疑念之主的脸上出现种种复杂的神情了。
    自己之后不会被灭口吧？！
    在祂对面的胤灵则是还在苦思冥想。
    终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灵』，在一方世界意志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
    ……
    转眼又是三天后。
    渊已经离开了溟斯圣城，在太一大陆各地游荡著。
    除了赠予城內一些生灵《欺天代形取世法》外，他並未改变什么。
    虽然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假身』之种才刚刚种下，他本身也只是一丝清醒过来的意念，正面对上绝不可能是一整个太一界的对手。
    苟住发育，等『假身』们成长起来才是王道。
    就这样，他一边游歷太一大陆，一边挑选合適的生灵传授《欺天代形取世法》。
    洞明圣主虽然心中著急，但面对一心躲起来的渊，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不得已的他只能开始筹备攻打空极圣域的事情。
    毕竟要用那两个外来者威胁，那怎么也要先把她们从空极圣域內逼出来才行！
    好在他此时已经恢復了『天命之子』的身份，有『天意』从旁辅助，布置相应仪式並不需要太长时间。
    如果不是宝库被搬空了，仪式的布置进度还能更快一些……
    emm……
    得益於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干扰。
    洞明圣主並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用一百零八重天的安危逼迫空极圣主离开空极圣域。
    ……
    ……
    空极圣域。
    久违的迎来了一个艷阳天。
    城外。
    两侧排开的晶莹殿柱在阳光下闪烁著七彩虹光，就连其中封存著的那些身著华丽的金色长袍，头戴冕冠的身影，其生机都强盛了几分。
    “一切小心。”
    空极圣主递出两枚外表浅蓝，內核纯白的棱晶。
    这段时间，她对第三至高权柄……
    或者说渊墟界有了更深入的研究，已经將其中的部分特性容纳到自己的体系內。
    这种棱晶就是她加入新特性后的產物，突破封锁的能力更强。
    “通过渊墟界洞明留下的痕跡，我能感受到他之前受的伤已经恢復。”
    她的语气中带著一丝郑重。
    那可是更高层次力量所造成的伤势……
    洞明竟然这么快就恢復了！
    捫心自问，她如果受了同等程度的伤，绝不可能恢復得这么快。
    很显然，其中有太一界『天意』的干预。
    寧挽竹和明雨收起空极圣主递来的棱晶。
    “嗯，我们会小心的。”
    两人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毕竟渊，或者与渊有关的存在很有可能就在重霄天，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两人离开空极圣域前往重霄天一探究竟了。
    若不是已经明確洞明圣主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又清楚太一界天意对外来者並不友好，所以需要为此做一些准备，免得途中遇到拦截的话……
    她们早在发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就赶往『重霄天』了。
    “空极道友自己也要小心。”
    “放心。”
    如果太一界的『天意』能不受限制的向本土生灵出手，那当年的洞明圣主就不需要用一百零八重天的存亡威胁她了。
    显然，『天意』对本土生灵是有一定限制的。
    而后，就见寧挽竹和明雨飞身而起。
    等来到一定高度后，直接便化作两道流光朝空极圣域外掠去。
    眨眼之间便抵达了空极圣域所在空间的边界，但伴隨著天幕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两人就穿过空间的边界，前往了太一大陆。
    ……
    ……
    空极遗蹟。
    依旧是之前离开空极圣域时，最先出现的位置。
    残破的废墟上空，原本绵延近千公里的鲜艷彩光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时一种幽紫色，带著强烈侵蚀特性的幽紫色光潮，那些因高浓度能量侵蚀而异变的生灵和超凡者早已消失不见。
    方圆近千公里，没有半点生机。
    此前，寧挽竹和明雨曾在这附近与洞明圣主短暂交手。
    而洞明圣主遗留下的力量，再度改变了这里的环境，扫灭了高浓度能量侵蚀下诞生的扭曲生態。
    “如果这次能回来，就把这里的残余力量清理一下吧。”寧挽竹道。
    明雨：“……”
    什么叫『这次如果能回来』？
    这种话听著很不吉利啊！
    下一秒，寧挽竹神情一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走！”
    一把攥住明雨，飞速朝远处掠去。
    之前在洞明圣域的时候，她曾在洞明圣主被洞真之力所伤时，以《灵音心典》观察过他的心灵。
    就在刚刚。
    似乎是亿万分之一剎那的鬆懈，她在附近再度感受到了洞明圣主的心灵波动。
    “呵呵呵！没想到你们竟然自己出来了……”
    冷笑声中，伴隨著一道『无序』和『混乱』构成的阴影出现，沉重、狂暴，仿佛凌驾於一切之上的意志轰然降临。
    一股来自世界的无形压制从四面八方涌现，化作道道锁链，缠绕在正在迅速远去的寧挽竹和明雨二人身上。
    这一次，洞明圣主竟直接动用太一界之力对她们两个形成了压制。
    千万分之一剎那间，世界无处不在的压制就让两人的遁速下降到普通合道的水准。
    一个能被他轻鬆追上的速度。
    但洞明圣主却並不急著动手。
    幽紫色的光芒升入高处，將空极遗蹟附近发生的种种投影到了太一大陆和一百零八重天各处。
    原本打算启用空极圣主所赠棱晶的两人立即便感受到一抹熟悉的目光。
    跨越千山，直抵身前。
    惊讶，不解……
    但更多的却是愧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