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温馨
第790章 温馨太阳升到头顶时,他拐上了通往村子的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
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榆树映入眼帘。
崭新的自行车在朴素的乡下土路上显得格外扎眼。
正是农闲时节,村口大树下坐了几个唠嗑的老人和几个玩耍的孩子。
“咦?那是谁啊?推着个洋车子?”
“看着像.像金老蔫家的二小子?建贤?”
“哎哟!可不是嘛!建贤回来啦!”
“嚯!这车可真新!亮得晃眼!”
孩子们最先跑过来,围着自行车好奇地转圈。
“建贤哥回来啦!建贤哥骑新车回来啦!”
消息像长了翅膀。
当金建贤推着自行车,刚走到自家那熟悉的、围着矮土墙的小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爹那熟悉的大嗓门,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啥?建贤回来了?还还骑了洋车子?!”
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爹金福贵那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
直勾勾地盯着金建贤,又看看他身边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嘴唇哆嗦着,一时说不出话。
娘紧跟在后面,撩起围裙擦着手,眼圈瞬间就红了:
“贤啊!真是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这车子.”
娘的目光也粘在了自行车上,满是欣喜和一丝小心翼翼。
“爹!娘!”金建贤鼻子一酸,赶紧把车支好,上前一步,“我回来了!这车是厂里特意给我配的。”
闻讯赶来的邻居们、亲戚朋友们,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被那辆崭新锃亮的二八大杠牢牢吸引。
整个村子也没几辆自行车,这辆还是新的。
“永久牌!这可是稀罕物!”
“建贤真有出息了!在城里当上技术员了!”
“老金家祖坟冒青烟了!”
赞叹声不绝于耳。
听到络绎不绝的夸赞,金老焉汉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人也不焉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金建贤赶紧把车支好,解开后座的东西,他把大前门和地瓜酒塞到父亲手里,“这是孝敬您的。”
又把点心和糖塞给母亲,“娘,给您和弟妹的。”
“哎呀,花这冤枉钱干啥!”娘嘴里嗔怪着,手却紧紧攥着那包珍贵的白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小小的堂屋里挤满了人,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话。
大哥金建忠、大嫂,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侄子侄女都回来了。
桌上摆着金建贤带回来的点心、白糖和烧酒、烟。
侄子侄女眼睛放光地盯着点心,大嫂则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光滑的包装纸,连声说:“这得花多少钱啊!建贤,你在外头不容易.”
“嫂子,没事,现在我换厂子工作了,待遇好了很多,就连那自行车,都是厂长送的。”金建贤憨笑着。
“什么?换工作了?”娘顿时提心吊胆。
“贤伢子,你跟娘说实话,换工作这么大的事,咋不早说?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
金建贤心头一热,鼻子发酸:“娘,没难处!一点难处都没有,我现在的日子可比之前好多了!”
“现在好了,厂里领导看重,同事也好,我干得顺手,这才敢回来告诉你们,就是怕换了地方不稳当,让你们白高兴一场。。”
他用力握了握母亲布满老茧的手。
而后详细地说了轧钢厂的情况:宽敞明亮的车间,轰鸣的机器,堆积如山的图纸,还有那个特别关照他的王主任,以及技术好、待他如兄弟的李开朗。
他重点说了厂里的待遇:“.工资现在虽然只拿一半,24块多,等转正了就是55块一个月!比在配件厂多出十几块呢!厂里还给配了自行车,方便!”
“以后有空啊,我就能回来!再也不用等公交车了!”
“55块?!”大哥金建忠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顶咱家在地里刨食大半年的了!这大厂子就是不一样!”
爹闷头喝了一口地瓜酒,咂咂嘴,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有奔头就好。好好干,别给厂里添乱,也别让人家城里人看低了咱乡下人。”
话匣子打开了,大家不停地问着轧钢厂的事。
技术员是干啥的,比配件厂强在哪。
金建贤耐心地回答着,说到自己修好了车床,技术科同事夸他像老技师时,爹娘和哥嫂脸上都放出了光彩。
“好!好!”
一家子听到金建贤这么受器重,不由地来连连赞叹!
“我就说咱建贤有本事!”大哥金建忠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满是自豪。
娘在一旁听着,嘴里念叨着:“有出息了,娘心里就踏实了,就是你在城里一个人,也得顾着点自己,该吃吃该穿穿,别太省”
“日子好了,我可就盼着你娶媳妇咯!”又说到这。
金建贤年纪也不小了,23了,也该找对象了。
“娘!”金建贤顿时头皮发麻,赶紧打断。
“这个真不急!我刚到新厂子,脚跟还没完全站稳呢,技术科活儿多,我得先把本事学瓷实了。”
“再说,在城里.处对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怎么不急!”母亲嗔怪道,“工作归工作,对象归对象!你看不上村里的姑娘,那在城里找?找个有工作的,双职工,日子不更好?”
母亲的眼睛里闪烁着朴素的、对更美好生活的憧憬。
“娘,城里姑娘.人家眼光也高,我还是先干好工作吧,等转正了,工资拿全了,再说不迟。”
母亲还想再说什么,金老焉开口:“孩子他娘,建贤说得在理,男人家,立业才能成家。”
“把工作干稳当,比啥都强,对象的事儿,看缘分,急不得。”
母亲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看着丈夫和儿子达成共识的神情,也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金建贤赶忙转移话题,将话题转到了自行车上。
一家子见过自行车,倒是没骑过。
“正好今天感受感受,骑自行车也不难!很快就能上手!”
当即,让一家子都是这骑一骑。
大哥则试着骑了一圈,在院子里歪歪扭扭地转着,引来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和邻居善意的哄笑。
一番嬉笑打闹后,时间也来到中午。
一家子其乐融融赶忙去做饭。
趁此机会,邻居们都上赶着和他说说话。
“建贤,在轧钢厂干活累不累?听说那机器可大了!”
“张叔,是累点,但能学到真本事啊。我们技术科主要是看图、修机器。前几天还修好了一台大家伙呢!”
“呦!还会修机器?那可是大能耐!比种地强!”
“是啊,”金建贤脸上带着笑,“工资也比以前高,还稳定,这自行车就是这么来的。”
他总不忘提到自行车,这是他成功最直观的象征。
“建贤哥,城里人是不是都可厉害了?他们没欺负你吧?”一小孩毫好奇问道。
“大部分人都挺好的。我们技术科有个李技术员,年纪跟我差不多,技术那才叫厉害,人也好,教了我不少东西。”
“当然,坏人哪里都有嗯,心思多点的就成。”
他没提刘工的名字,在村里人朴素的认知里,“城里人心眼多”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
“我就说嘛!建贤你可得当心点,别被人坑了!”一婶子叮嘱道。
“放心吧,婶子,我心里有数。”
没一会,饭菜就做好。
一大家子齐齐上桌吃饭。
母亲把攒着的鸡蛋都炒了,老爹破例在中午喝起了酒。
一家子在饭桌上其乐融融。
听到金建贤又提起李开朗,父亲频频点头:“贵人!这是遇到贵人了!要记人家的好!”
母亲则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厂里干活累,看你这半个月都瘦了。”
午饭后,金建贤没有休息。
他看到墙角堆着些等待修理的农具——豁了口的镰刀,松了榫的锄头,还有一架吱呀作响的独轮车。
他二话不说,从家里拿出工具就干了起来。叮
叮当当的敲打声在院子里响起,伴随着邻居们好奇的围观和请教。他耐心地解释着,手上动作麻利。
不一会儿,豁口被修复,松榫被楔紧,独轮车上了油,推起来轻快无声。
邻居们更是赞不绝口:“建贤这手艺,在城里学得更精了!”
“这技术员真不是白当的!”
大家夸赞着,两侄子倒是对着自行车拨弄。小手好奇地摸着光滑的车架和锃亮的辐条。
大侄子金宝壮着胆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去按车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悦耳。
“叔叔,再带我们兜一圈吧!”小侄女金花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央求道,眼睛里满是期待。
看着孩子们热切的眼神,金建贤心一软,拍拍手上的灰:“行!不过这次慢点,刚吃饱饭,颠着肚子该不舒服了。”
他推起车,让金宝坐在前面的横梁上,金花坐在后座,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坐稳咯,咱们去村头转转!”金建贤轻快地蹬起来。
自行车平稳地在土路上行进,虽然偶尔压到小石子会有些颠簸,但依旧稳当。
“叔叔!快看快看!我飞起来啦!”
坐在前杠上的侄子小虎张开双臂,迎着风,感觉像是在飞翔。
“慢点慢点,叔叔,我怕!”
坐在后座的侄女小花紧紧搂着金建贤的腰,嘴上说着怕,眼睛却亮晶晶地四处张望。
“别怕,叔稳着呢!”金建贤笑着回应,脚下蹬得更加稳当。
村子众人被两人的尖叫声所吸引。
孩子们更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车子后面跑,一边追一边喊:
“小宝小花坐洋车咯!”
“建贤叔!也带我坐一圈吧!”
“建贤哥,让我摸摸车铃铛行不?”
小孩们羡慕地跟在自行车后头。
兜了几圈,估摸着孩子们过足了瘾,也怕他们累着,金建贤才慢慢骑回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榆树下。
把两个意犹未尽的孩子抱下车。
小宝小花立刻成了小伙伴们的中心,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坐车的感受。
“可快啦!跟飞一样!”
“一点都不颠!比我爹推的独轮车稳多了!”
“铃铛一按,叮铃铃,可响亮了!”
金建贤把车支好,立刻又被好奇的大人们围住了。
刚才在自家院子里人多嘴杂,好些人没捞着细问。
现在,在村口这“信息集散中心”,大家的问题更直接。
“这永久牌,真家伙!得好几百块吧?城里人工资高,也得好几个月吧?”
“这车不是我买的,是厂里领导特意配给我用的,方便我上下班,也方便回来看您们。”
他强调了“配给”,这比“买”更能体现他的价值和厂里的重视,引来一片更大的惊叹。
“乖乖!厂里白给?这待遇,啧啧,建贤你是真出息了!”
“建贤哥,在轧钢厂干活累不累”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家里。
母亲正小心翼翼地把金建贤带回来的那包珍贵的白砂糖和点心,用家里最好的报纸仔细包好,再放进那个上了锁的、专门存放贵重物品的小木箱里。
这些糖、点心,在她眼里可是自己儿子在城里吃苦受累、省吃俭用换来的,可得珍惜。
又转头看着正喝着地瓜酒的金老焉,他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咂摸着滋味,脸上是难得的舒展和满足。
“你干嘛!想啥嘞!这可是二娃子孝敬我的地瓜酒,是我的,你可不能收了去了!”金老焉赶忙道,将两瓶酒抓进怀里。
母亲一个白眼过去,嗔道:“咋地!看两眼都不行啊!你就喝吧!喝完了看你咋办!”
见孩他妈没在看着,金老焉长舒一口气,把酒放了出来。
瞧着喝了一下半的酒,他反倒是有些心疼。
现在酒难得,村里可舍不得用粮食酿酒:“说的也有道理,最后喝一杯!”
最后倒上一杯,他也把其中一瓶放进小木箱里,至于那瓶开封的,放进橱柜里,以后再时不时地拿出来喝。
大哥金建忠和大嫂在灶间忙着烧水、清洗茶碗,准备一会儿招待可能还会来的邻居亲友。
大嫂一边洗着碗,一边忍不住又跟丈夫念叨:“忠啊,你看建贤给带的这白糖,多细多白,还有这点心盒子,摸着就金贵。”
“这得花他多少钱啊!他在城里一个人,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听说城里连喝口水都要钱!咱爹娘心疼他瘦了,我看也是,这钱肯定都省下来给家里买东西了”
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感激。
金建忠把劈好的柴码放整齐,憨厚地笑笑:“建贤有出息了,心里记挂着家里,这是好事。”
“回头咱多给他攒点花生、鸡蛋,下次托人捎去,城里东西是贵,咱乡下东西实在。”
他顿了顿,又说,“那自行车真是厂里给的?啧啧,真不敢想。建贤脑子活,肯学,是块料。”
金建贤应付完村口热情的乡亲们,推着车,带着依旧兴奋不已的小宝小花回家。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