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赏功

    后面的战斗，张山仿佛在梦游一般。
    当他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已重新置身于熟悉的舱室之中。
    身下车船，正在向北急行。
    相比于此前车船南下之时，最大的不同，就是舱室显得空了不少。
    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此刻已经不见。
    是被安排去了别处，还是……死了？
    张山这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这次南下袭杀“水门军”的战斗，已彻底结束。
    而他这个小喽啰，也浮光掠影的蹭了一些皮毛。
    以他的层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切，非常有限。
    他参与的那些，对他本人而言，每一场都堪称险死还生的激战。
    可若放眼全局，却不及整体的千分之一。
    即便如此，这场对他来说仿佛梦游一般的经历，还是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强所未有的强烈冲击。
    虽只是浮光掠影的短暂体验，却让他真切体会到了另一种完全有别于以往的人生道路。
    心中反复的复盘回味，张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栗，不是恐惧，而是饥渴。
    这样的体验，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来一次。
    “还是太弱了。”
    自家知自家事，虽然有些特别的小天赋，可这远不足以让他在战场上横行无忌。
    最后，张山的念头集中在了那颗深嵌在甲胄中，在他亲眼目击之下化作石粉的小石子之上。
    “小子，想什么呢？”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听那声音，似乎就能想见，说话之人正带着爽朗的笑意。
    张山赶紧转身，嘴上同时道：“卒长……啊，您的手！”
    张山先是看到了卒长“李哥”和煦的笑脸，可紧接着便看到他左手齐肩都已消失不见。
    南下时，还手脚健全的“李哥”，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把手。
    张山没控制住，立刻惊呼出声。
    他这才想起，从浑浑噩噩被人安排登船至今，都没有看见“李哥”的身影。
    “李哥”本人却反倒浑不在意的挥手道：
    “最后那场战斗，有点贪功了，出了一些小失误，好在没当场死掉……就少了只手而已，一点小事，不用大惊小怪。”
    小事？
    张山心道，您这是不是也太乐观了一点？
    “李哥”却道：
    “本来，我现在应该和其他伤患待在一起，不过，想到你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应该过来一趟。”
    “我的情况，什么情况？”张山疑惑。
    “李哥”道：
    “凭你这一战的表现，实力必会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可前提是，你得有必备的根基才成。
    ……以我估计，军主这一次的赐福赏功，会在我们返回‘黄苇岛’以后。
    如此一来，咱们还有些时间。
    现在，我就再给你开个小灶，将炼皮、炼肉的淬体功法都传给你。”
    张山一方面感动于“李哥”的用心，人家这么重的伤势，居然还惦记着自己。
    另一方面，张山心中满是疑惑。
    他现在连一门正经的炼皮功法都还没有入门，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被动契合了炼皮淬体的各方面条件，迈入了炼皮的门坎。
    对自己的情况同样非常熟悉的“李哥”，却妄图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两门淬体功法灌入他的脑海之中。
    炼皮也就罢了，现在就考虑炼肉，这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张山心中是一头雾水，“李哥”却没有给他解释太多。
    已自顾自开始了他的“教学”。
    眼见如此，张山也摒除了一切杂念，仔细听讲。
    不管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早了些。
    现在有一名炼髓境以上的高手对他一对一指导，这样难得的机会若还不好好珍惜，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一方在填鸭式的灌输。
    一方也在竭尽所能的拼命汲取。
    时间在这样的状态中，飞快流逝。
    直到身下坐船传来明显的顿挫感，张山盘坐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前倾，两人这才结束了这持续数个时辰的教学。
    “如何？”“李哥”询问张山。
    张山一脸惭愧的道：
    “《磨皮功》领会得多一些，应该可以在数日之内正式入门。
    不过，您传授的另一门《巨熊呼吸法》，我却只有粗略的领悟，要想正式入门，却不知得多久之后。”
    《磨皮功》炼皮。
    《巨熊呼吸法》炼肉。
    前者立意简洁，且与张山现在的状态深度契合，很容易把握到其精髓。
    后者立意更深，浅至皮下肌肉筋膜，深达脏腑肠胃，都能深度淬炼，且与张山此刻状态相距甚远。
    站在山脚下的人，很难真正领会到置身于半山腰时的感受。
    事实如此，可张山还是感觉愧对了“李哥”的付出。
    听了他的回答，“李哥”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神色，反而追问道：
    “《巨熊呼吸法》的立意，应该听明白了吧？”
    张山点头：“这倒是听明白了。”
    这是“李哥”多次讲述，张山反复背诵的内容。
    他虽然无法真正理解“半山腰”处的感受，但若只是原文背诵，这几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了。
    若连这都做不到，要么是榆木脑袋，要么听者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见他如此，“李哥”满意点头。
    “这就好，待会儿赐福赏功开始之后，你心里别想其他，就想这《磨皮功》，还有《巨熊呼吸法》就好。”
    说到这里，“李哥”顿了顿，道：“《盾击六式》你可记得？”
    张山点头：“记得。”
    “那到时你也可以想想这个……不过，优先级最好排在《磨皮功》和《巨熊呼吸法》后面。”“李哥”叮嘱道。
    见“李哥”神色认真，张山先是赶紧点头，表示已经记下。
    他还想要追问究竟，舱外就传来响亮的呼喊声：“李强，李强在哪儿？！”
    正与张山说话的“李哥”怔了一下，赶紧道：“这呢，这呢！”
    “还磨蹭呢？还不赶快过来，那手你还想不想要了？
    那可是一条炼髓后期的胳膊，你再不来，我可就给别人了！”
    “李哥”神色一变，赶紧对张山低声道：“可记好了。”
    然后立刻闪身出屋，忙道：
    “这就来，这就来！”
    张山赶紧出舱，可这么眨眼的功夫，却连“李哥”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刚才他与舱外之人的对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理解起来，就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这话在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他都没搞懂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也不待他多想，在先一步下船的“黑风军”老人的招呼下，他与同船的其他人，都开始有序下船，向“黄苇岛”中心区域聚集而去。
    此刻，时间已是深夜。
    加上大家又刚激战了一场。
    按照常理，应该安排大家回营休息。
    有什么安排，都得等明天再说。
    可只需要看看周围人的状态，张山就知道，事情还没完。
    当他随着人潮，来到岛上一片开阔区域时，周围早已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于此。
    熊熊火焰将周边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可即便如此，放眼看去，张山也看不得人潮尽头。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可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张山的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他与其他同卒战友，全程听凭他人安排，直接盘膝坐在了一片不大的空地之上。
    后来发生的一切，对张山来说，直接将他以往人生中早已定型的观念，给轰了个粉碎。
    刚开始发生的一切，虽然同样让他感到震撼，可与后面发生的事情相比，倒也还好。
    他“不过是”近距离旁观了一场特殊的游戏——以死亡做赌注。
    他眼睁睁的看着数以千计的“游戏失败者”在他身前不远处被集体处决。
    身首分离，人头滚滚。
    喷溅的热血，几乎要射到他的身上。
    而那个游戏的“仲裁者”，则是那个对他似乎有些特别关注的魔神。
    嗯，现在若是与其照面，他得恭恭敬敬的称对方为“军主”。
    隔着数以千计的无头尸体看着对方，张山只觉对方身周被浓得令人窒息的血雾包裹。
    那些在其身后燃烧缭绕的明亮火光，像是活过来的血腥长舌，在肆意的舔舐着周围夜空。
    那温和的，偶尔还会露出淡淡轻笑的面容，也在他眼中扭曲成了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大恐怖。
    只远远看了一眼，不知是否错觉，张山感觉恰好与那目光撞了个正着。
    张山心中一紧，赶紧低下了头。
    当“死亡游戏”结束，那些从这个“游戏”中活下来的俘虏，成为“黑风军”的新成员。
    张山发现，周围同伴的坐姿，忽然变得挺拔了许多。
    一个个都昂首看向那魔神军主的方向，仿佛一群嗷嗷待哺、永不满足的雏鸟，在期盼、渴求着什么。
    很快，张山就明白大家在期盼什么了。
    赐福赏功。
    原来这就是赐福赏功！
    上台时，有着许多困惑的张山，只牢牢记着“李哥”的叮嘱。
    脑海里全是《磨皮功》、《巨熊呼吸法》、《盾击六式》种种。
    下台时，张山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在极短暂的时间内，他的体内被强行灌入了过于磅礴的力量。
    他的脑海中，同样有巨量信息涌入，当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脑力”的极限。
    为了将强塞入脑海中的巨量信息尽可能妥善的留存，他甚至没有余力分心去做“震惊”之类毫无意义的思考。
    与此同时，张山还感觉身体内仿佛苏醒了一头巨兽，正在张开深渊巨口，贪婪地向他索求着。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自己若是无法尽快满足其需求，这巨兽将“啃噬”自己。
    这般处境下的张山缓步走下高台，一名守在高台下的男子，在伸手在他身上轻拍了一下之后，便将一枚丹丸喂进了他的嘴中。
    还一边笑道：
    “你小子运气不错，这可是从‘水门军’库房中抄来的精元丹。
    赶紧炼化吧，千万别浪费了。”
    精元丹？
    张山愣了一下，很快就感到一股磅礴的药力从胃部传开，散向四肢百骸。
    那如深渊巨口一般的吞噬感，瞬间消减了许多。
    张山不敢多想，立刻寻了处空地盘膝坐下，炼化体内药力。
    直到天明之后，张山才对自己在这一次“赐福赏功”中的收获有了确切的认知。
    “磨皮功”完成了入门、小成、大成、大师这夸张的四级跳。
    炼皮成就，眨眼间便跨越了不知道多少级台阶。
    只粗通立意的“巨熊呼吸法”，不仅成功入门，还晋入到了小成之境。
    炼肉成就，从无到有。
    就连优先级排在最后的“盾击六式”，也彻底被他掌握，成功入门。
    在混乱的战场上，情急之下便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依循本能行事的情况，再不会发生。
    修为从初入炼皮，直接晋入炼肉境界。
    身体素质，全方位提升。
    实战能力，更是有了飞了一般的蜕变。
    虽然，这样实力的他，放在“黑风军”中，依旧是小喽啰一名。
    但对张山个人而言，这很可能是他苦修数年才能得到的回报。
    而现在，一次“赐福赏功”就达成了。
    放在那些流传天下的故事里，这是故事主角才有的奇遇。
    可现在，这样的“奇遇”，在“黑风军”中，却数以万计，多如繁星。
    虽然，在交流中，大家对各自的收获都有所保留，但张山却看得出来，便是那些才刚加入黑风军的新成员，也多多少少尝了点甜头。
    而那些与他并肩作战、并活到现在的战友们，从他们洋溢着激动的笑脸上，就知道他们的收获都非常巨大。
    突破境界者，比比皆是。
    卒长“李哥”，当他重新站在他面前时，张山差点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原本断了一臂的他，已经重新恢复完整，看不出有任何伤损的迹象。
    而且，他还从对方口中得知，在“赐福赏功”之后，其修为已悄然晋入炼髓中期。
    不仅如此，在稍后的整编中，卒长“李哥”还官升一级，成为一曲副将。
    赐福赏功？
    恐怖如斯！
    当一切结束时，已是天光大亮。
    张山等人已经各回驻地，恢复休整。
    可包括张山本人在内，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下一次战斗，什么时候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