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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秽血教的三层系统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吴勉依旧坐在那里,枯瘦的双手交叉放在木匣子上,仿若睡著了一般。
    段融躺在黑暗里的躺椅上,神识笼罩著整个黄陂县,也一直锁定著吴勉。
    虽然吴勉坐在那里一个时辰未动,但段融一点也不著急,黑暗中的猎手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又过了会儿,街面上的绑子声隱隱传来,已经是丑时了……
    就在这时,黄陂县的东南城墙头上,忽然躥出了一道黑影,如野猫一般,在夜色的遮掩下,纵身跃下。
    段融的神识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区,那黑影甫一出现,他便立即神识锁定。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一身青衫,带著笠帽,其实看他的轻功身形,段融已经大致能判断出他的境界,不过还是心念一动,以神识透入了他的丹田。
    “真气境第一重。”
    这个境界,在世俗世界也算是高手,特別是在这有些偏僻的黄陂县。
    那瘦削的身影,轻盈落在城墙根处,他抬眸望了一眼街道巷弄。他並未沿著街道铺面下的阴影走,而是直接躥入了那片巷弄纵横交错的民居,在黑暗的巷弄间穿梭。
    他的这个选择让躺在大槐树躺椅上的段融心头微微一动,不由喃喃道:“看来此人不是第一来了。”
    能在巷弄纵横交错的民居里穿梭,而不迷路,说明此人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甚至有可能是本地人。
    只是,到目前为止,段融还无法判断,这人是不是要跟吴勉接头的人。
    只是眼见那黑影在巷弄间穿梭,其所逼近的正是县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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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段融的神识场景里,看得更是明白,吴勉坐在书房里,宛如入定,外面黑夜中的一个黑影则在巷弄中,不断向他逼近……
    两个场景,像磁极一般,含有某种相接的意味。
    那黑影躥出了县衙对面的一片民居,如野猫一般,掠过县衙门前的那条大街,而后施展轻功,绕著县衙的高大围墙,直到后院。
    绕到后院某处,只见那里的围墙內有一棵大櫸树,那黑影陡然躥起,脚尖在墙头一点,便跃入了县衙后院。
    就在那黑影,跃入县衙的瞬间,段融陡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在黑夜的大槐树底下,亮如星辰。
    此时,几乎可以完全確定,那黑影就是来和吴勉接头的。
    因为不可能那么巧合,刚好吴勉在书房等候,就刚好有高手趁著夜色跃入县衙后院。
    那黑影跃入后院,站在大櫸树的树影里,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便向某处施展身形而去,很快便躥入了一条幽暗的走廊。
    在幽暗走廊的某处,纵身一跃,便从一扇看似关著而透出昏暗灯光的窗户中跃了进去。
    那扇窗户显然是虚掩的,他一跃就开。
    那黑影跃入房间內,便回身將窗户关好,他转过身去,吴勉已经在不远处抱拳,压低声音道:“可是巡使大人?”
    段融坐在黑暗的大槐树下,以神识探查到“巡使大人”四个字时,一时间,目中的冷芒更甚。
    他在来之前,也有翻阅过杨思鉉送过来的一些关於秽血教的资料和卷宗,特別是那些西门坎坎都已经看过了,他让西门坎坎挑了一些重要的给他看。
    通过那些资料和卷宗,段融对於秽血教一些结构,有了更清楚的了解。
    秽血教在各地建立分舵,多个分舵之上则设立堂主。堂主与分舵,这是第一层的系统。各府的堂主,权限颇大,但是他们是不能主动联繫总坛的,遇到紧急情况则需自己决断。而总坛会定期联络各个堂主。
    採取这个方式,是为了確保总坛的安全,就算哪个堂口被一窝端了,总坛也不会暴露。
    另一个就是总坛的系统,五个总坛法使,这五人分管各府的堂口,每个人手底下都有多个巡使。这总坛法使和巡使就是第二层的系统。
    其实,秽血教一定还有第三层的系统,也就是最高层的系统,那就是围绕教主傅易的系统。杨思鉉甚至推断,压根就不存在总坛这个地方。这五个总坛法使都是秽血教的教主傅易亲自授意任命的。根据堂口和总坛的关係,各个堂主是不能主动联繫总坛法使的。同理,各个总坛法使也不能主动联繫教主傅易。
    这种安排是为了保证上层的安全,而且还將权力下放给了总坛法使和堂口,可谓一举两得。
    秽血教之所以存在这么多年,都未被扑灭,就在於他的这个组织架构设计的精巧。
    无论端掉一个分舵,或是一个堂口,都不过是枝末罢了。就算活捉一个总坛法使,也就是烂一片而已。对秽血教而言,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段融在裁决宗正司的楼阁里,看到杨思鉉他分析出来的关於秽血教的这三层系统,就颇为惊嘆。
    这个叫傅易的傢伙,绝对是个大才。
    通过上下层的阻隔,来保证上层的绝对安全,同时將临机决断之权下放下去,真是天才的设计啊!
    段融听到巡使两个字,巡使乃是属於总坛法使这个系统,也就是说,只要他咬定这个巡使,他就能摸出后面的那个总坛法使来。
    因为,每一个巡使他完成任务后,都需要向总坛法使去匯报。
    段融原本没想搞这么大,只是想捣毁一个窝点,在宗门那边能交差就行,但没想到,来和吴勉接头的人,竟然是秽血教的一个巡使。
    那瘦削的身影转过身来,忽然摸出了一枚令牌,举在身前。
    吴勉就著灯光瞄了那令牌一眼,隨即跪倒在地,道:“属下拜见巡使大人!”其实,此人现在这个时辰过来,身份已经不言而喻,再看令牌只是左证。
    那人取下笠帽,露出一张瘦削的脸,灯光下,只见其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他看了一眼跪地的吴勉一眼,道:“吴大人,在这黄陂县,你乃是一县之尊,起来吧。”
    吴勉抱拳,起身道:“在巡使大人面前,属下不敢称尊。”
    那人笑道:“其实,我原就是这黄陂县人氏,算起来,你还是我的父母官呢。”
    吴勉道:“还有这层因缘呢。”
    “是啊。”那人道:“其实我是常来这黄陂县的,早已经远远见过大人几次,只是一直无事,就不曾相识。”
    吴勉道:“是我福薄,到今日才识得大人。”
    那人道:“吴大人不必过谦。我这一年多,常来这黄陂县,也是因为那座五通神庙的事。”
    听到五通神庙几个字,吴勉的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微微有变。他很清楚,五通神庙虽然建起来了,香火一直很是零落。
    那人看出了吴勉的脸色,笑道:“吴大人不必紧张。这五通神庙的香火不好,与你无关。”
    吴勉听其如此说,终於暗鬆了一口气。
    那人继续说道:“这五通神庙的事,原本就是圣教的一次实验。毕竟这五通神在青州的民间,没什么信仰的根基,就算在坊间散布一些传说故事,也难以在短时间內取得信徒。”
    吴勉道:“巡使大人明鑑,此法的確不易取得效果。”
    那人点了点头道:“吴大人,我此来,乃是为了血灵芝之事。总坛那边原本有专门负责採办珍稀药材的,只是前几日,忽然临时加了几味药,要的很急,而且还都是些颇为难寻之药。总坛那边无法,只得將此事下放各个堂口分舵,看谁能弄来,论功行赏。不想,这味血灵芝在这黄陂县內竟有。”
    吴勉一边將书案上的那木匣子捧来,一边说道:“这也是巧合,我妹夫祖上乃是做药材的生意的。这株血灵芝也是留了多年的镇店之宝。我也是听过家妹提过一嘴,前几日接到到了堂主的密信,便想了起来。”
    “那的確是机缘巧合。”那人一边笑说,一边拉开了木匣子,定睛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株血红的灵芝,虽然已经干了,但拉开木匣的瞬间,仍有淡淡的奇异药香散发出来。
    那人赞了一声,笑道:“吴大人,你这次立了大功。”
    吴勉抱拳道:“吴某不敢居功。只求巡使大人稟告总坛法使,让吴某和犬子一见。”
    那人闻言,却是忽然脸色一冷,道:“吴大人,令公子吴襄不是一年前,才和你在郊外的破庙见过一面吗?”
    吴勉此时忽然老泪纵横,跪倒在地,哽咽道:“巡使大人,我吴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年才见一次,我如何能够放心啊?”
    那人道:“吴大人,你先起来。”
    吴勉兀自跪著不起。
    那人嘆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吴襄他得了死症,只有秽血神功能够救他。他现在身上的死症並未全消,只有在总坛那边,奋力苦修,才能和身上的死症蔓延抗衡。你现在要见他,不是耽误他练功吗?”
    吴勉听如此说,终於脸色稍缓。
    那人这才上前几步,扶他起来,说道:“再过几年,等吴襄公子死症尽消,就会回来给你团聚的,到那时,你们父慈子孝,岂不甚好?”
    吴勉抹了抹脸上的泪,道:“请问巡使大人,我儿他身上的死症,何时能够全消?”
    那人道:“秽血神功修炼不易,就要过几年的。”
    “要过几年?!”吴勉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这样吧。”那人忽然道:“我回去让吴襄写一封家信回来,让你们堂主传给你。”
    吴勉抱拳道:“属下多谢巡使大人!”
    那人摆手道:“吴大人,时间紧迫,我就此离去。这血灵芝之事,总坛那边会给你记一动的。”
    “是,大人。”吴勉道:“属下恭送巡使大人。”
    那人轻嗯了一声,便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躥了出去。
    他甫一跃出窗外,身形便隱没在漆黑的走廊里。
    吴勉走了过来,站在窗前,夜色吹过来,他的脸上的泪痕未乾,被吹得一阵凉意,他原本是一个颇为正直的人,可是为了儿子,他竟然墮落到替秽血教办事,每每想到此处,他都心如刀绞……
    段融坐在黑暗的大槐树下,“看著”站在窗前的冷风中发怔的吴勉,吴勉的鬢髮已经近乎全白,但段融知道,只要吴勉还有利用价值,秽血教那边就不会放了他的儿子回来,跟他团聚的。
    而且此人自己显然是不愿修炼秽血神功而为祸百姓的,但为了儿子的命,他一直在撕裂自己……
    段融不由嘆了口气,將笼罩在吴勉身上的神识收了回来,这种悲剧他已经不愿再多看,而且现在的重点也已经不在吴勉。
    现在,他监察的重点是那位带著血灵芝在一片民居的巷道內躥行的秽血教巡使。只要咬紧这位巡使,顺藤摸瓜,他就能再抓到一位总坛法使。
    若將一位总坛法使交出去,恐怕朱鹤能在长老院內,能直接搬倒杨思鉉。
    二三十年过去了,连著两位总坛法使,都是段融抓出来的,杨思鉉的这个裁决宗正司的司座还怎么当?
    这不正说明,他能力有限,德不配位,正是该让贤的时候了。
    段融自己对於裁决宗正司司座的位置,毫无兴趣,但是朱鹤既然想拿下,他也不介意帮帮自己的这位师尊。
    而且,眼前的这条大鱼,似乎已经进网了。
    那人在民居的巷道內穿梭,眼见距离东南的城墙处,越来越近了,但段融还是坐在黑暗的大槐树下,一动不动,只是以神识锁定那人。
    那位巡使很快便来到了城墙根,他躲在阴影里,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施展轻功,跃过了城墙。
    他轻盈地落在城外,隨即施展身形往不远处的官道路边的野地里奔去。
    在野地里的一棵树旁,他解开了一匹栓在那里的枣红马。
    他用包袱过了那装著血灵芝的木匣子,背在身后,然后跨上骏马,上了官道,扬尘而去,踢踏的马蹄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也就在此人在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时,一道黑影忽然从黄陂县的夜空上划过,向著夜色那中马蹄声响起的官道而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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