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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张方再入关

    对於司马顒来说,启用张方这个选项,如果不是绝无必要,他也是不想动用的。
    世人都道河间王慧眼识珠,茫茫的征西军司诸將中,他居然能从中將默默无闻的张方给挑选出来,並破格提拔,委以重任。若不是张方人品过於低劣,手段过於残酷,这无疑是一则美谈,足以与齐桓公用管仲、燕昭王任乐毅相媲美。
    可身为主君的司马顒,对此却有苦说不出。
    他之所以重用张方,固然有重视张方才能等其余原因,但归根到底,促使他下决定的因素只有一个:那便是长安诸將之中,惟有张方是河间人出身。
    虽说大多数王公都只顾著在洛阳享乐,但还是有少数几个王公,是考虑过如何治理封国的。河间王司马顒便是那寥寥几人之一。他利用自己河间王的身份,徵辟了大量河间国的士人,组成了自己的幕府。而在为贾后任命为征西大將军之后,也天然地更倾向於用河间人,张方自然而然就进入了他的眼界。
    当时,司马顒对张方的印象,多是来自其出色的勇武,早期对军队定下的设计,也是其与李含一文一武,相互照应。只是李含死后,时间紧迫,他无人可用,才不得不全权委於张方。这也是趁著成都王与自己联盟,司马顒打著以眾凌寡、必然取胜的主意。
    结果却未料到,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征北军司惨败,而兵力並不占优的张方,却通过空前酷烈的手段,大获全胜,取得了司马炎灭吴以来最辉煌的战果。
    可这个战果,却並非司马顒想看到的。
    这並不是一种开脱,司马顒確实从张方身上看到了某种残忍的特质,可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武人需要杀人,不残忍又该怎样呢?可真当张方向世人展示他残忍的那一刻,还是大大超乎了司马顒的想像。原来,张方不仅仅是对敌人残忍,对百姓残忍,甚至对士人,对宗室,对朝廷,也是一般残忍。
    现在张方无法无天的举动,已经影响到了司马顒的声誉。关东人既视张方为魔鬼,自然也视河间王为魔王。任何人想要治理天下,都必须要有大义的旗帜在。而若继续与张方为伍,带著如此名声,司马顒是不可能得偿所愿,正式成为辅政的。
    故而在张方成功的那一刻,正如刘羡私下里谈和所言,司马顒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而张方私下里成功议和,势成独立以后,又確实给了司马顒杀他的藉口。双方虽然名义上还是君臣,但实际上,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考虑到,朝廷动迁到许昌后,但南北皆有敌人,两人都还有相互需要的必要,所以暂时没有决裂而已。
    按照阎鼎原本给司马顒的计策,对於张方,最好的办法无过於驱虎吞狼。若能以利益引诱张方,令其在关东继续开疆拓土,西军则伺机在张方身后捡拾土地,这便有利无害。待到扫清关东各势力以后,一举刺杀张方,就能一竟全功,完成一统大业。
    司马顒也对此大为认同。与其让张方返回关中,只会白白激化双方的矛盾。令其在关东,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换句话说,河间王对张方的底线便是,以潼关为界,只要张方不越过潼关,便任凭他施为。
    换言之,张方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见司马顒屡次调自己部下入关,並且口惠而实不至,张方自然也知道,司马顒打得是卸磨杀驴的算盘。这是他早在和刘羡议和之后,心中就已经有的准备。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毕竟张方寂寂无名数十年,是河间王给了张方施展才华的舞台,张方对他也並无多大的仇恨。如今他自立於河南,所求无非是自保二字。但对於自保以后,他將如何发展,仓促之间,张方並无长期的战略目標或计划。
    政治到底不是军事,战场上,张方或许可以战无不胜。可想要独立生存,乃至发展壮大,就並非暴力所能解决的了。
    张方全面接手洛阳后,他一度想开闢荒地,收拢百姓,为自己建立一个稳定的后方。但现实却是,周围的难民畏惧张方。纵使洛阳周遭全是膏腴之地,有上万亩上好的良田,他们仍畏惧於张方的名声,迟迟不敢定居。反而是滎阳、南阳等毗邻河南的郡县,没有上方的命令,反而纷纷出现了难民辟易的景象,主动形成了一道以洛阳为中心的无人区。
    若是在以前,张方自然欣喜无比,认为这是对自己胜利的敬畏与褒奖。但自立以后,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失去了征西军司的援助,河南又无法稳定生產,张方也无法凭空弄来粮食輜重。结果就是半年下来,除了坐吃山空外,张方几乎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收入,更別说整顿军队,向哪个方向来发动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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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因为处於这种窘境,张方才同意了司马顒的请求,向关內回调三万军队,以此来减轻自己的负担。在吕朗等人临行前,张方还当著眾人的面,以此表態道:“太尉对我有大恩大德,我与朝廷议和,实不得已而为之,事君之心,与过去一般无二。太尉但有所令,我无所不从!”以此矫情话语,传入司马顒耳中,总算又换得了一些粮食。
    以此为契机,张方开始频频与关中通信,常常向司马顒诉说自己的窘迫,並再次向司马顒表忠心。他追忆司马顒重用自己的种种过往,感慨此前与李含並肩作战的亲密无间,並为司马顒分析当今的天下局势,吹捧说,只有司马顒才是真正的圣人之选。
    可司马顒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信这种鬼话?他第一次收到张方的信件时,就忍不住对信使讥讽道:“这个张方,他不会是自比为孙权吧?”
    汉末时,孙权为谋取荆州,背弃孙刘联盟,转而討好曹操,便曾建言曹操称帝。孙权此举,试图以此激化曹操与刘备的衝突,並挑起其国內拥汉派与拥曹派的矛盾,使其无暇顾及南方的战事。曹操对此评价道:“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以讥讽孙权的险恶用心。
    司马顒以孙权比张方,显然是以曹操自比。他心里同样有称帝的念头,但绝不是在此时此刻,故而面对张方的话语,他只道是乱风过耳,转眼就拋之脑后了。
    但张方这个人,確实有点异於常人。即使司马顒没有回信,他也依旧鍥而不捨地吹捧司马顒,不知从哪里抄来几个文人,先是声称河间王“宗室贵望,累叶重光,出镇籓岳,威声播於四海,固以胡越钦风,戎夷歌德,岂唯区区小府而敢不敛衽神闕者乎?”又是什么“成都王之擬明公,犹阴精之比太阳,江河之比洪海尔。”
    后世有一句话,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怎么冷酷的人,也不会討厌吹捧的话。故而在张方持之以恆地努力下,虽说司马顒仍对其抱有高度的戒备之心,至少也不像以前那样,声色俱厉,言语绝情了。
    到了七月,刘羡得知率军袭扰关中,攻打长安,张方又向司马顒来信。他声称愿意提兵返回关中,主动为司马顒削平叛逆。司马顒自是不许,即使带兵返回长安,与刘羡做对峙,依然留下了一万军队驻防在潼关,就是为了提防张方入关。
    不过,通过一些从洛阳逃出的逃卒,司马顒也陆陆续续了解到,张方近来处於断粮的窘境。他没有把事情做绝,而是传信张方说:“若实在无粮可用,可暂时取食於弘农。”言下之意,还是继续维持了与张方的君臣关係。为此,他可以暂时令张方驻军弘农郡。
    事实上,洛阳之役后,张方获封弘农郡公,他就食弘农郡,本就是名正言顺。张方自不会推辞,当即就率大军开进弘农,仅留少量兵力固守洛阳。而经此一事后,张方更是对司马顒歌功颂德,似乎之前的齟齬从未发生过。甚至还向长安上报说:有乡人在洛水中发现了一块白玉做成的玉璽,上刻有“文明载德”的字样。未久,就遣使將此璽送至长安,以表忠心。
    司马顒字“文载”,璽中上“文载”下“明德”,这无疑又是一件劝进的杰作。司马顒收到此璽,自是对张方的使者又怒斥了一番,表明绝无此心。可他又不忍將此璽弃置,最后將使者打发后,还是將白璽藏在了臥室里。
    在双方关係缓和的前提下,如今关中的战事已经持续近三月,征西军司面对刘羡,却始终败多胜少。渐渐地,在征西军司的军官中,渐渐传出一股呼声,就是仍希望张方回来领兵。毕竟,就目前来看,和刘羡的正面交锋中,张方是唯一一名能做到不落下风,甚至是全面压制的將领。
    对於这种风潮,司马顒的態度是极为明確的:即使与张方的关係出现缓和,张方仍然极不可信。若是让他入关,张方趁机窃取兵权,那就不可复製了。
    即使在陈仓战败后,司马顒仍然持有这种態度。但打到这个地步,阎鼎终於坐不住了,他终於改变態度,私下去王府拜见河间王,並郑重其事地向司马顒提及此事,说道:“殿下,看来,要对付刘羡,非得起用张方不可了。”
    司马顒自是不许,但阎鼎却分析道:“殿下,刘羡乃是刘备之后,西蜀,又是蜀汉之故地。自蜀灭后,蜀人咸思其主,至今立有昭帝庙、武侯祠。如今刘羡身旁又有李盛、何攀相辅佐,他若入蜀,民心在他。我敢断定,李雄虽是一时人杰,也绝不是刘羡对手!不须两三年,刘羡必定击败李雄,占据全蜀。”
    “到那时,他整顿兵马,西连张轨,再次兵临长安城下。他做得诸葛亮,殿下做得宣皇帝吗?”
    说到这,阎鼎对司马顒郑重道:“殿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过几日,一旦放虎归山,我们谁人可敌?只有张方。”
    只有张方,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重槌,令司马顒胸口沉闷。
    他用毛笔敲击著桌案上的口笔洗,良久不语。阎鼎知道,河间王定然是在担心张方在军中的影响力,若是再如此下去,征西军司恐怕是只知张方,而不知他司马顒了。可若是真如阎鼎所料,放刘羡入蜀,並且重新復国,不仅自己顏面尽失,將来也不好抵御。该如何从中平衡利弊呢?
    他將烦闷告知阎鼎后,阎鼎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低声道:“殿下,这並不难办。”
    “刘羡眼下要入蜀,让我们拦,估计是拦不住了。而张方表面从命,但心怀鬼蜮,无人可以驾驭。留在关东,是败坏殿下的名声,留在关中,也难以听从殿下的詔令,既如此,我们何不令张方也隨之入蜀……”
    言未说尽,司马顒已知其意:若刘羡一方入蜀,或许李雄还难以抵挡,但若是张方也隨之入蜀呢?李雄、刘羡、张方三方乱战,三人俱是豪杰,相互制衡,想要恢復和平,所耗费之时日,势必会累月经年,这就足以令司马顒安心经营了。
    只是对於一点,他比较犹豫,伸手打断阎鼎的话头后,沉吟片刻,说道:“可张方此人素来精明,无利不起早,他怎么会甘做我的棋子,自行入蜀呢?”
    阎鼎笑道:“殿下,张方他有得选吗?他固然擅长用兵,却毫无治民之能,今年在洛阳,除了自己军屯,种些豆麦以外,几乎颗粒无收。只要我军把著他的后勤,殿下再给他封个官,他能在西蜀占些地盘,也就心满意足了。”
    司马顒点点头,身子靠在几子上,道:“那好吧,就按你说得做吧。你去通报张方,我表他做益州刺史,令他率军入关。”
    他捋了捋鬍鬚,又觉得有些不妥,隨后又加了两句,嘱咐道:“你要说明,张方可以带兵入关,但追剿刘羡要紧,他必须火速进军,沿路不得驻留。”
    “您不见他一面?可以稍作安抚。”阎鼎问道。
    司马顒冷笑道:“我怕他吃了我,张方可是真会吃人的。”
    但事已至此,已毋须多言,既有了对策,执行便是。在接到陈仓败报的次日,阎鼎快马传信都护麋晃,令其打开潼关,放张方进入。而张方似乎也早早收到风声,率军驻留在距离潼关仅八十里处的湖县。
    当他收到河间王的詔令时,他的手中还有另一封信件,这是洛阳守军传来的消息,声称卢志率北军渡过大河,似有进攻洛阳之象。
    “嘖,卢志要洛阳?”张方撑了撑嘴角,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对报信的使者道:“那就先给他,你让郅辅守住河南与宜阳二县,过段时日,我就让卢志吐出来。”
    “眼下我有大事要做。”
    张方將手中的书信一扔,漫步到门外,眼见南面大河滔滔,两岸山脉雄奇,在他恣意妄为的表面下,竟罕见得產生了些许兴奋,他在心中感慨道:“江山如画,龙门难跃啊!我张方是鱼是龙,也就在此一搏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张方越过潼关,率军正式返回关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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