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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仇池山的婚礼

    当刘羡从大队中起程的时候,杨难敌就已经让使者先行,向仇池山通报了刘羡同意娶亲的消息。而杨茂搜得到消息后,当即将此事公之于众,令仇池山上的所有部民都得以知晓,继而每家每户都挂满了用于庆贺的灯笼。
    刘羡抵达时,从山路往山顶看,只见一片绫罗招展,姹紫嫣红,险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等上了山顶,周围的部民们顿时围了过来,一个个热情地向杨难敌与刘羡问候。而放眼四周,此时正好是秋冬交接之际,仇池的部民们无所事事,都在家中忙碌着,似乎准备着丰盛的宴席,打算招待附近的亲戚。人们走街串巷,都带着一张喜气洋洋的脸。
    经杨难敌介绍,刘羡逐渐明白缘由。原来,白马氐的反应如此热烈,并不仅仅是出于对大单于的尊敬,也不仅仅是带有对小公主的喜爱,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地一种特殊的习俗。
    仇池毕竟是一个氐人国家,他们的婚姻制度并非是汉制独婚,而是群婚。以往在每年的季春时节,部落会在河川边组织一场大宴会。适婚的男男女女们尽数参加,若有男女相互爱慕的,就一同饮酒,再相互赠礼。然后男方当夜就到女方家中住宿,次日一早,再把女方抢到自己家中。在共同生活两月以后,男方能保卫女方的安全,就可以正式向女方家中下聘定亲。
    当然,作为汉人,刘羡自不可能采用这种迎亲方式,基本还是汉家礼仪。但氐人们自不会放过这个重要的日子,于是不约而同地将婚礼定在这段时间,准备与大单于一同庆贺。因此,整座仇池山欢天喜地,热闹非凡。
    而在刘羡抵达之后,这种热闹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步。一些向白马神祈祷的活动已经先举行了起来,他们立了一座两丈高的神像,往熊熊的火堆中扔下祭品,巫师们跳着奇诡的舞蹈,翼赞着天地山川日月星辰,最终向白马神祈求祝福。氐人们也附和着高唱,每日歌唱的乐曲都还并不相同,据说是在赞颂不同的副神,给氐人们带来不同的庇佑。
    等到了四日之后,也就是在婚礼的前一日,这种活动进入了尾声。仇池国下面的其余小首领们,此时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他们先是向大人杨茂搜道贺,并且顺道带来了一些小礼物,什么狐皮、玛瑙、金珠之类的东西,都是专门送给公主杨徽爱的。
    送完礼后,这大概四五十位小族首领,便熟稔地聚在一起饮酒。
    话题当然以这次的婚礼为主,开始时,众人很慎重地祝福大单于家的喜事。但酒过三巡,话题就扯远了。
    此时刘羡并不打算娶杨徽爱为正妻的消息,大家已经知道了,就有人议论说:这桩姻缘值得吗?安乐公不会在成事后抛弃我们吧?我听人说,后汉的光武帝创业时,就曾为了兵马和人联姻,结果基业初成后,转头就杀了丈人,废了皇后。这次会不会再一次重蹈覆辙呢?
    当即就有人斥责道:“你说得什么话?大喜的日子,说得这么晦气!”
    紧接着就有人来劝和道:“哎呀,不要生气,坐下!你也是的,再怎么说,两家合为一家,总是一件喜事。没有这桩联姻,难道要两家打上一架吗?”
    “唉,真正的基业,都是要自己争下来的。眼下是大争之世,打几仗又如何?”还有好事之人,认为不应该考虑什么联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继续在仇池占山为王,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不,归根到底,是要夫妻两人关系和谐,两情相悦嘛!我听人说,小公主对谁都不假以辞色,但就是喜欢这位安乐公,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男欢女爱,小公主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嘛!”
    首领们在一起喝酒、议论,但并没有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虽然他们一直在讨论着这桩婚姻,到底哪一家吃了亏,哪一家占了便宜。可听着这些话语,负责招待这些人的杨初突然想到一个想法,对一旁的杨毅道:
    “这些人的眼界真是浅显,兄长,我以为,真正吃了亏的,肯定是另有他人嘛!”
    他是杨坚头的长子,而杨毅则是杨难敌的长子,两人都不过十四、五岁,作为堂兄弟,样貌、体型也差不太多。但杨毅的气质要朴实一些,杨初的气质则要更狡黠一些。
    两个少年人在一起饮酒,杨毅问道:“那三弟你说说,到底是谁吃了亏?”
    杨初笑道:“当然是成都的李家。他们辛辛苦苦打了三四年,好容易才在成都站稳脚跟,可还没有彻底消灭罗尚,结果北面又来了一位大敌,他们还能不吃亏嘛?”
    杨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着点头说道:“你说得极是。我家大人也和我说,等这场婚礼一结束,到了明年,我们估计就要和李家正式交手了。”
    “这么说来,到时候,你我都要一起上战场。”杨初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怎么,三弟不害怕?如今的李家,可以说名将如云啊!”
    “有什么可怕的?”杨初笑道:“现在打得仗多了,到处都是名将。李家几十号人,说是个个能征善战,但要我看啊,李家真有能耐的,除了李雄以外,也就是李骧和李凤两个,最多再算上半个李始。”
    他伸出手指对杨毅数道:“我听说,像我们新姑父这边,这样的名将不下五个,再加上伯父,还有我阿父,要打他们,还不是秋风扫落叶?”
    杨毅摇头道:“欸,三弟,不要太过轻敌。”
    “兄长,没什么轻敌不轻敌,如果不下这个判断,阿翁是不会把小姑嫁给姑父的。”
    说到刘羡,杨初对杨毅问道:“话说回来,小姑现在心情如何?”
    “怎么了?为何问这个?”
    “不是说,小姑没能当正妻吗?她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待人又由着性子,家里谁不怕她?别把明日的婚礼搞砸了。”
    杨毅摊开双手,失笑道:“其实还好,小姑没什么意见。她真是爱惨了我们这位新姑父,听说他来,每天都打扮自己,深怕露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怀疑啊,哪怕新姑父要她的命,她也能毫不犹豫地给他!”
    “这样么?”杨初闻言,不禁有些愕然,他本来还担忧,以小姑的脾气,两家之间的联姻能否牢固。可听到这个消息,他却难免好奇起来:“我记得,小姑和这位姑父,不就是在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嘛!何至于此?”
    “也不奇怪,我们这里的男子,武勇有余,文雅不足,确实比不上中原的男子有风度。而我们这位姑父,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还年少成名,文武双全,放在中原,那也是第一等的人物。以我们小姑的心高气傲,见过一面后,哪还看得上别人?”
    杨初想了想,觉得也确实如此,忍俊不禁地说道:“女人啊,就是这种东西。我看啊,以后有什么事情和秘密,还是要躲着点小姑,免得有一天啊,她把我们全家都卖给这位姑父。”
    “这自然有大人决定。”杨毅说道:“按照阿翁的意思,也没有指望小姑什么,只希望她嫁过去后,能早早生个儿子,等我们有了堂弟,一切就好说了。”
    “这也太早了,还是先完成盟誓,结成婚礼吧。”
    说话期间,两人走到了仇池山的后山。他们趴在窗口远远眺望,可以看见最高处有一处篝火,在那里,隐隐约约有些人影,虽然看不清晰,但两位少年知道。就在此时,刘羡正在杨氏父子的见证下,用牛血写下誓言,投入火中,以此来进行盟誓。
    盟誓的条件是公开的,全仇池人都知道,约有三条:
    一,安乐公未来一旦与杨徽爱有子,便将立其为嗣子;
    二,安乐公平日对待杨徽爱,必与正妻无异;
    三,安乐公与仇池公一家,当世结姻亲。
    此时盟誓已经接近尾声,巫师们正将誓纸烧成的灰洒落碗中,再倒热酒令人饮下。周围的氐人们正在放歌,用狐狸般的语调,在低吟着山灵们的名字,当这首歌唱完的时候,盟誓就正式完成了。
    杨初随后又对杨毅玩笑道:“好啊!大兄,从现在开始,我们都要一起匡扶汉室了。”
    而与此同时,一干人等走出后山,众人神情都很轻松,并没有人注意到两名少年的窃窃私语。刘羡此时正在和仇池公杨茂搜谈话,这位老人正不厌其烦地对刘羡嘱咐道:“安乐公,我把女儿交给你,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她没受过太多委屈,希望你也能稍加容忍。”
    刘羡自然是连声应是,他承诺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蝶,不会让您有所挂虑。”
    杨茂搜笑了笑,说道:“你别觉得我做得过份就好,我已经是个五十多的老人了,自己已没什么前途,除了多为子孙后代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你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但总有一日,你也会体会我这种心情。”
    杨茂搜确实极为看重自己的女儿,次日婚礼开始时,他浩浩荡荡的婚嫁队伍中,带有为数不少的嫁妆。清单上写,这其中有虎皮三十张、豹皮五十张,熊皮八百张,鹿皮两千张,丹漆六百桶,马匹两千匹,黄金千斤。其中有一匹宝马,通体灰白,高大雄壮,是专门赠给刘羡的千里马,名叫飞山骥。它驮着新娘行走在山路上,稳健得如履平地。
    送嫁的队伍连绵出一里有余,他们绕着仇池山走。当走在行列前头的巫师,嘴中唱出氐人歌谣时,行列便停止不动。而女人们表演舞曲时,行列便滋滋有声地往前行,并等待下一首白马神的祝福曲。沿途的氐人们为了庆祝杨徽爱的婚礼,家家户户都备酒招待行列中的人士。
    因为知道要离开家乡的缘故,杨徽爱便频频看向沿途的风景,她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里了,并且也不知道会在何时回来。她只能不断地朝来人们挥手,以此来进行对家乡的告别。
    但仇池的居民们却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只是庆贺着,许多人顺便也让自家的儿女顺势成婚,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到处都是美酒的香味。
    而当送嫁的人群绕山半周,从仇池山的东端绕到了西端,刘羡一行十余人便停留在那里了。此时已经濒临黄昏,大家举着火把,刘羡看着远处的人群,心中难免有些欷歔,因为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举行婚礼的场景。当时自己还是一位极为向往男女之情的少年,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的自己,内心已经很难泛起波澜了。
    送嫁的人群终于抵达眼前,刘羡很快就从人群中认出了杨徽爱。她身着玄绿相间的窄袖衫披帛长裙,头戴国中自制的金步摇,衣着颇为华丽。而五年多过去了,她身上的孩子气少了些,整个人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丰姿绰约。只是和绿珠还有阿萝不同的是,她身上并没有那种大家闺秀的娴静气质,而是带着几分灵动与活泼。
    刘羡上前将马缰接过来,然后牵着马徐徐上山,一直到临时入住的府邸。两人就在这里先行沃盥,然后同牢合卺、解缨结发。
    虽说是临时府邸,不过仇池还是精心营造,宽阔华丽不输于杨茂搜自己的居所。只是由于堂内没有刘羡一方的亲属,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冷清。但杨徽爱倒不在意这些,她反而十分高兴,好像是庆幸于得到了很好的独处机会。
    待旁人都退下的时候,刘羡正准备开口说话,不料她就毫无顾忌地贴了上来,用纤细的手指仔细抚摸过刘羡的眉眼,眼神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用责怪的语气说:“你怎么老了这么多?白发都有了。”
    这一句真是让刘羡无言以对,他叹着气说:“怎么,阿蝶姑娘后悔了?”
    谁知她轻快地一笑,柔软的身躯瞬间就靠在刘羡的胸怀里,甜蜜地说道:“没关系,很快我也老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们两个看起来就相配了。再过个四五十年,我们就儿孙满堂了。”
    杨徽爱今年十八岁,但转眼间,她已经将计划排到了六十岁以后,她拉着刘羡的手,信誓旦旦地道:“我们要生五个孩子,两个男孩,三个女孩。等四十年以后,他们每人再生五个,我们就要有三十个儿孙。”
    阿蝶的笑容是这般欢快,直至此时此刻,刘羡才终于有了一些新婚的实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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