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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无可取代

    第779章 无可取代
    乾清宫。
    徐溥和刘健两名阁臣,在早朝后获得弘治皇帝召见,由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亲自在前引领,带著二人前来面圣。
    叩首行礼后,两位阁臣被引到御案前的座椅旁。
    朱祐樘伏案批阅著奏疏,头都没抬,轻声吩咐:“两位先生请坐,先吃会儿茶,歇口气再说吧。”
    “喏。”
    徐溥和刘健都极为小心。
    这算是小皇帝难得的私下召见。
    或许是君臣间要商谈朝中大事,也有可能是某些事不方便拿到朝堂上公开说,涉及到机密,不想让太多人掺和进来。
    这种时候,他们自然不会隨便进言。
    最好是以顾问的身份守在旁边,看看皇帝有什么话要交待给他们,他们也能提供一些意见,作为皇帝决策的佐证。
    等两人落座后,朱祐樘手里那份奏疏批阅完,这才放下毛笔,看了两位先生一眼,然后拿出张峦之前上呈的请辞奏疏,交由覃昌转给二人。
    二人传阅后,徐溥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对他们而言,张峦既是同僚,也是竞爭对手,如果张峦真的致仕的话,將有助於维护馆阁出身大臣的名誉,以此来阻断非正统翰林出身官员的入阁途径。
    只是他们心里也很明白,张峦是受皇帝所託进的內阁,算是对正统文官的一种监督,以及对处理朝政的一个有益补充,所以在皇帝面前,不能公然提出反对意见。
    “岳父他自去年开始,接连受伤、染病,今年开年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很多时候无法上朝,甚至连户部事务都很难亲自坐衙打理。”
    朱祐樘做了开场白,算是对事情进行定性。
    徐溥俯首道:“是。”
    朱祐樘无奈道:“岳父之所以提出请辞,概因朝中不少言官,认为他未能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朕派人去劝过,告诉岳父,其实他入朝以来,很多事都做得很好,对朕帮助很大,並不会因为他不上朝或是不去公廨,而对他有所偏见。”
    徐溥和刘健听到这里,心里不由琢磨开了。
    皇帝找我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说这话莫非是想利用我们的声望,在朝中为张来瞻发声,让御史言官不再上疏攻击,让他能安心留在朝中当官?
    继续过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悠閒日子?
    “不过。”
    朱祐樘话锋一转,道,“岳父对於朝臣参劾,其实也有所反省,认为目前的他暂时无法胜任当前的差事。”
    听到这儿,徐溥和刘健的心思又发生改变。
    暗自揣度,莫不是张来瞻真的要退了?
    这是大好事啊!
    朱祐樘道:“最后朕与岳父商议过后,做出了一些转圜……朕的意思是先找一人来暂时替代岳父在户部的差事,等將来他病癒后再回朝理政……一切都不耽搁。”
    徐溥好奇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张侍郎以养病为由暂退?问题是若以他人替代其位,那日后……该如何安置呢?”
    徐溥的意思,我们都能理解皇帝你偏向你岳父的態度,既想成就你岳父的名声,让他可以暂时躲避来自朝中的明枪暗箭,又不想让他彻底离开朝堂。
    就好像他入阁,也只是掛个阁老之名,却从不来干涉我们內阁事务……这也算是咱君臣之间保持的一点儿默契,彼此留个顏面,有条退路可走。
    但问题是你现在这么做,分明不合规矩。
    你让替代张峦做侍郎的人作何感想?
    刘健道:“陛下,以臣所见,或可让张侍郎继续在家养病,其职位无须他人暂代。相信目前当值的户部官员能自行將其差事完成。”
    他的意思是陛下你也別搞什么暂代了,要是您觉得自己离不开岳父,那我们可以容忍他,让他继续当掛名阁老、户部右侍郎!大不了我们帮你去劝说朝中言官,不让他们乱来,保持君臣和睦。
    朱祐樘无奈道:“或许朝中人,不理解岳父这一年来做过什么。岳父的確说过,最近他既要养病,还得完成手头差事,一时真有些心力交瘁。”
    徐溥和刘健心里都在想,张来瞻除了成天混吃等死外,还干啥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得他去完成不可?
    世间还有这么自我彰显、臭不要脸的人?
    朱祐樘继续道:“朕也知晓,岳父肩负的差事暂时无人能够替代,如果他不做,想让目前户部中人来完成,只会適得其反……”
    徐溥却有不同见解:“陛下,不用太担心,臣相信户部尚书李敏,定能担当重任。”
    “李尚书还有自己的事情做。”
    朱祐樘摇头道,“朕的意思,是从目前在京赋閒或掛职官员中,找一员胜任此差事之人,由其暂时替代岳父之职,领户部侍郎衔,完成岳父手头未竟之事。”
    徐溥好奇地问道:“那陛下,张国丈病癒后该如何安置?”
    朱祐樘嘆道:“到时再让他回户部任侍郎,或是索性便安排旁的差事。而目前取代之人,可以平调到西北,暂时督军餉等事,並不影响其继续为朝廷效劳。”
    这下徐溥和刘健大概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了。
    皇帝觉得,他的岳父太重要了,无可取代不说,一旦张峦不在,可能户部就得出大乱子。
    这种想法,简直荒谬至极!
    徐溥和刘健都认为,张峦正如言官参劾的那样,尸位素餐,根本就不干正事,纯粹是领著俸禄混吃等死的官油子典型,就是靠一个国丈身份在朝中招摇撞骗,就连皇帝也受其蒙蔽,觉得这个岳父不可或缺,导致翁婿间互相慰籍和欺骗,拿朝中大臣当猴耍。
    徐溥道:“臣认为,此不合规,或……不可取。”
    显然无论徐溥心中多恼恨张峦的不作为,但毕竟要卖皇帝面子,他们这两个阁臣,在朱祐樘登基后迅速取代万安和刘吉,成功上位,全在於他们东宫讲官的身份以及跟皇帝的良好关係,本身在朝中的资歷和名望並不足以震慑所有人。
    徐溥和刘健长久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供职,没多少人脉可言,非常需要藉助皇帝的宠信来维持自身的权威,这会儿去跟皇帝同样信任有加的国丈起衝突,搞內斗,那就是拆自己的台,智者不为也。
    朱祐樘一摆手,道:“徐先生不要有顾虑,只管举荐人选……这都是为朝事更好执行,不必避讳。”
    一旁的刘健有些干著急。
    心说这么好的机会,甚至还是皇帝主动提出来的,而且张峦自己都不想干了,那咱还不趁机把合適的人给举荐上来?
    等皇帝知道,原来他那个岳父並非无可替代,而张峦也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个草包时,到时就算病癒,也不好意思回朝来混事……就算厚著脸皮回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也会遭到世人耻笑,醒悟过来的皇帝也未必敢用他。
    五军都督府才是这种外戚的归宿,那地方最適合混吃等死。
    徐溥道:“若真要推举人员,臣认为,前大同巡抚,如今提督易州山厂的叶淇,非常適合此职。或可以其暂代户部侍郎之职。”
    徐溥可不是吃素的。
    既然陛下您都说了,要找个人暂时取代一下张峦,又说这职位不容易被取代,那我肯定要找个牛逼点儿的人物上位,用结果来论证,原来这职务並非只有张峦才能胜任!
    这个人,自然就是本来就该晋升户部右侍郎,只是后来被张峦鹊巢鳩占的叶淇。
    刘健听到叶淇作为推荐人选后,明显放下心来。
    不说別的,叶淇在朝中的声望非常高,其能力早就得到朝中文武的肯定,更为重要的是,叶淇在西北时就以善於筹募钱粮而出名,无论张峦有多大本事,或者能为皇帝带来多少收益,只要叶淇在,一切难题应该都可以迎刃而解。
    朱祐樘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徐溥急忙道:“若是陛下有更好的人选,便当臣失言。”
    “徐先生为何要如此说?朕也认为,叶淇暂时替岳父为户部侍郎,很合適。”朱祐樘看向一旁的覃昌,吩咐道,“覃大伴,擬旨吧,召叶淇还朝,接下来一段时间便由其履行户部侍郎之职。也去旨岳父,让他安心在家养病,暂时不用为朝事忧心。”
    旁边的徐溥和刘健都在想,这件事有这么容易吗?
    陛下竟没有什么意见?
    亦或是说……连陛下都认为,其实叶淇早就可以取代张峦了?
    还是说,让我们精心举荐个人选出来,最后发现就连他都无法完成张峦的差事,狠狠打那群参劾张来瞻的言官的脸?
    但有那可能吗?
    张来瞻有什么通天本事,能够完成他人完不成的事?
    其实张来瞻,不就是当今这位小皇帝任人唯亲的典型吗?
    ……
    ……
    事情愉快商定,隨即朱祐樘便让覃昌送二人返回文渊阁,显得异常贴心。
    不管是迎接还是送客,皇帝都让司礼监掌印太监亲自引领,算是充分给予了內阁两名大学士尊重。
    等回到內阁值房后。
    刘健忍不住问道:“陛下究竟是何意?张来瞻果真是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想就此归隱?”
    “不知道。”
    徐溥摇了摇头,道,“不过张来瞻今年还真未参与多少朝事,上朝的日子屈指可数,更是从未曾踏足过这里。”
    身为阁臣,却从没来过內阁值房,这让徐溥觉得事情太过荒诞不经。
    刘健道:“让叶淇为户部侍郎,若其做得好,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作更变?还是说,陛下会继续给张来瞻安排別的差事?诸如刑部、兵部乃至礼部的职司,用以……打压朝中某些人?”
    在刘健眼中,皇帝重用张峦,怀有极大的私心。
    皇帝想以张峦来打压朝中那些不听话的大臣,而张峦因为做事不讲规矩,正好可以被当枪使,更不用在意什么。
    无非就是名声臭大街……
    一个正统进士出身的文臣,肯定在意歷史上的名声,注意生前身后名。
    而张峦这种身为外戚出身的底层文官,哪怕做再多事,还不是遗臭万年的命?
    ……
    ……
    张峦暂时引退,离开朝堂。
    消息一出,京师中人喜忧参半……並不是说所有人都坚定地站在刘健和徐溥这边,或者说觉得王恕、马文升他们就是指路明灯,毕竟如今弘治帝刚登基,以前靠李孜省、万安和刘吉等人上位的官员可不在少数。
    虽然他们中大多数都没有归到张峦名下,但在兔死狐悲的情绪作祟下,他们也会展开联想。
    连堂堂大明的国丈,深得皇帝信任且器重有加,已贵为阁老、户部侍郎、掌太医院事、翰林学士、寿寧侯的张峦,都顶不住东宫出身的传统文官的集火攻击,逼著他非要以避世的態度去躲避朝堂纷爭。
    那我们这么一群已失去靠山的人,又靠什么在朝中立足?除了投降和主动请辞外,似乎没有別的出路。
    人家张国丈,好歹还能做到病休,將来也能全身而退。
    可我们要是捲入到官场爭斗的漩涡中,恐怕就没人替我们说话,最后只能落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於是乎,本来许多人以为张峦的走,会让朝中一片吏治清明,或者大傢伙儿一起拍手叫好,但结果却是无论是否心向著张峦的,甚至是那些本来跟东宫讲官关係不错的官员,对此消息都抱著谨慎的態度,沉默以对。
    提督东厂太监李荣,这天去北镇抚司衙门办差时,见到了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牟斌,听取了牟斌有关京师中各种小道消息的匯总。
    “在京官员,对於张阁老归家养病这件事,都在私下议论,得出的结果就是张阁老先前无论做过什么错事,以他的功劳都不该落到如此境地。”
    牟斌说到这儿,脸上满是尷尬之色。
    毕竟先前,他也曾受怀恩和覃昌等人的影响,觉得张峦的存在严重影响到朝堂秩序的稳定,认为外戚就该去五军都督府任职,而不应该当文官。
    李荣笑道:“先前不都在议论,说张国丈並非进士出身,进翰林院就已经不合规矩了,根本就没资格入阁么?甚至连户部侍郎的职位,也应该被卸下来?”
    牟斌没说什么,因为这种传言实在太多了,甚至言官在参劾时说出的话更加难听,全都是不好描述的。
    “不能等到其病休离开朝堂后,才想到原来他曾为朝廷做过多少贡献!”
    李荣道,“张国丈其人,无论名声如何,总是对大明没有什么亏欠,反倒是朝堂欠他不少。”
    牟斌道:“李公公,那张阁老之后还会回朝任职吗?”
    “这咱家怎么知道?”
    李荣摆摆手道,“换作旁人,咱家或能释疑,但张国丈其人……性子本就与常人不同。他今年並不全都是在家养病,更多时候是不想捲入到朝堂纷爭的风口浪尖上,仅仅是为了躲避他人对他的攻訐而已。”
    说到这里,李荣显得很感慨。
    你看看人家张国丈,当个官受了多大的委屈?一直到现在病到无法处理朝务,才把手头的差事交出来。
    如此,別人才会知道,原来张国丈不该退,或者说远没有到他退的时候……你们这群人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牟斌心中也很奇怪。
    毕竟之前李荣的態度,並不是站在张峦这边的。
    怀恩没死之前,李荣可是充当著怀恩马前卒的角色,作为反张峦阵营的急先锋,风头一度盖过了覃吉。
    而现在,怀恩刚死不久,李荣就像失去原则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非常理解张峦,甚至坚定地站在张峦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真虚偽啊!
    李荣嘱咐道:“除了要看市井百姓对此事的反应外,还得看看朝中人具体是怎么做的……要观察某些人,是不是在张国丈为侍郎时,不主动不配合做事,而换了那位叶侍郎后,就开始出力了。”
    “是。”
    牟斌马上领命。
    发现朝中哪些人出工不出力,故意反对张峦当政,在牟斌看来,也是找出朝廷蛀虫,並不违背防止外戚干政的原则。
    李荣旋即笑著说道:“派人去观察叶侍郎处理政务的细节,知晓他与何人往来,又以怎样的方式筹募军餉和河工用度等。这样的话……咱家就不出面见外臣,把消息匯总后,一併告知陛下便可。”
    牟斌心想,你还真是老狐狸,见风使舵数你最在行。
    明明你提督东厂,刺探情报的事应该由你负全责,而现在你却把事交给我们锦衣卫来办?
    “要是发现叶侍郎在打理政务时遇到麻烦,我们锦衣卫是否要提供一些协助呢?”牟斌请示道。
    李荣问:“张国丈办事遇困,你们会出力吗?”
    牟斌想了想,摇头道:“基本上不会。锦衣卫上下,多只是配合张阁老办案。只有二公子那边,会带一些人,经常出入京师各处,但这並不影响百姓生计……唯有西山之事,锦衣卫得陛下口諭,全力协同。”
    “那就不用了。”
    李荣道,“陛下虽希望叶侍郎能把差事办好,但也不希望办得太好。箇中火候的拿捏,你该知道如何控制吧?”
    牟斌心说,这还能不知道?
    不就是看叶淇笑话,让陛下觉得他的岳父非常重要,是朝廷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大家就是在陛下面前演戏唄?
    只是我这么正直的人,在明知事情並非如此的情况下,还要刻意去欺瞒君王,这让我內心很煎熬,更不能接受这一点。
    李荣凑了过去,附耳低声道:“你记住,张国丈回来当差,朝廷上下都可以过安生日子,他不回来,以后朝中少了一个制衡文官之人,陛下在朝事上也会逐渐举步维艰。
    “这话,咱家只对你说!朱都督已经退了,以后……这朝堂格局,跟以往截然不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荣上位执掌东厂,牟斌跟著上位。
    这预示著,从东厂到锦衣卫,都得按照新规矩、新秩序办事,而这个新秩序得以维持的前提,就是要保证皇帝有“贴己人”在朝中,这个贴己人目前看来还不能是未成年的张延龄,只能是张峦这个“身经百战”的国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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