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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贵族学院的学生会长(平行世界番外二)

    二年级下学期的一个午后,阳光慵懒地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和连溪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文件夹里是他熬了几个通宵才完成——瑾鸢学姐之前无意间提过需要的一个复杂数据模型分析。
    他反复推演优化,力求完美,只为了在交给她时,能看到她眼中一丝赞许的笑意。
    他雀跃着跑到叁年级的教学楼,奔向她班级的方向。
    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跳动,带着一种即将献上礼物的期待和微醺的甜蜜。
    然而,脚步在靠近那扇熟悉的教室门时,猛地钉在了原地。
    少女正站在教室门口,微微侧着身,和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说着话。
    那男生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定制校服,袖口处,一枚镶嵌着深邃红宝石的铂金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奢华的光芒。
    他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正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她。
    少女仰着脸,听着他的话,脸上是那种和连溪无比熟悉的温柔笑容,甚至比平时更柔和几分。
    阳光勾勒着她柔美的侧脸线条,她微微点头,一缕发丝滑落颊边,又被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拢到耳后。那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宫廷画卷,王子与公主,天造地设,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和谐与高贵。
    一种尖锐的、陌生的酸涩感瞬间弥漫开来,迅速腐蚀着他的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那是嫉妒。
    像洲口阴暗角落里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院长阿姨温和的叮咛——“要知足,要心地坦荡”——在耳边响起,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他做不到......
    他无法控制心底疯狂滋长的阴暗情绪。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抱着文件夹的手臂收得死紧,指节泛白,脚步仓皇地调转方向,几乎是逃离了那条洒满阳光的走廊。
    回到自己班级,教室里正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兴奋窃语。
    “……听说了吗?今天转来的那个!席复!皇室的那位啊!”
    “就是那个席家?天呐,他怎么会来圣安蒂斯?”
    “这还用问?没看见刚才在叁年级那边,他跟瑾鸢学姐聊得那么热络吗?听说两家有联姻的打算,强强联合啊!”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席复。皇室。联姻。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和连溪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也被彻底碾碎。
    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酸涩难当,他死死咬住下唇,将脸埋在臂弯里,任由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心痛将自己彻底淹没。
    他更痛恨此刻的自己——那个被嫉妒扭曲得如此丑陋不堪的自己。
    那一晚,他躺在宿舍狭窄的床上,辗转反侧。
    少女温柔的笑靥,与男生袖口上刺目的红宝石光芒,交替在脑海中闪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像躺在布满荆棘的床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第二天,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上,他还是遇见了她。
    “连溪?”少女看到他,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脚步停了下来,“早。”
    “早……瑾鸢学姐。”和连溪努力调动起脸上所有的肌肉,扯出一个他自以为最阳光灿烂的笑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娃娃气的脸上跳跃,掩去了眼底深处无法消散的疲惫和红血丝。
    他想问。无数个问题在喉咙里翻滚。
    那个席复是谁?你们很熟吗?联姻……是真的吗?
    每一个问题都带着尖刺,会刺破此刻这脆弱的平静。
    但他没有资格问。
    他更害怕听到任何肯定的答案,那会将他彻底推入深渊。
    他只能将翻江倒海的酸楚和那不堪的嫉妒,连同那份炽热到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暗恋,更深、更重地埋进心底的坟墓。
    在她面前,他必须永远是那个阳光的、充满希望的、笑起来让她觉得温暖的和连溪。
    他记得她说过,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
    暑假在漫长而空洞的思念中度过。
    日历一页页翻向九月,翻向她的生日。
    和连溪坐在福利院那张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窗外是洲口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晚风。
    他想遍了所有能想到的礼物,昂贵的他负担不起,普通的又配不上她分毫。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最深处,一个厚厚的、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册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他叁年来一点一滴收集的“宝藏”——用老旧的翻盖手机,在图书馆角落、在公告栏前、在同学不经意展示时,偷偷拍下的,所有她发表过的文章、作业的模糊照片。
    他一张张打印出来,仔细地贴在活页夹里。
    指尖划过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纸张,最后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篇她低年级时写的散文作业复印件,字迹娟秀。文章的末尾,她描写了一段童年的幻梦:
    “……记忆深处,五岁那年,在巨大得令人迷失的幽谷深处,我曾见过一株奇异的蕨。它周身流淌着清冷如月辉的银白光泽,叶缘点缀着细小的幽蓝光点,如同被揉碎的星辰散落其上。更奇妙的是,那些光点并非静止,它们随着那株蕨极其缓慢的‘呼吸’,明明灭灭,像是生命隐秘的脉动……后来我再未见过它,像一场只属于童年的、易碎的梦。”
    溯光昙。
    他几乎立刻锁定了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日子,他像着了魔。
    跑遍了帝都所有的大型图书馆和植物研究机构,查阅了浩如烟海的植物图谱、地方志、甚至冷僻的探险笔记。
    线索极其稀少,大多语焉不详,指向一个共同的特征:清冷银辉,幽蓝星点,呼吸明灭。
    最终,在一本纸张脆黄、几乎要被虫蛀空的古籍残卷中,他找到了一段模糊的记载和一个极其拗口的地名——
    “溯光昙,性喜阴寒,生于幽谷绝壁,伴千年冷泉……银叶缀星,吐纳幽光……传闻仅存于北境‘寒脊’山脉西麓‘落星涧’……”
    落星涧。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识,只存在于护林员和采药人口耳相传中的险地。
    他没有任何犹豫。背上简单的行囊,带上干粮和工具,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转乘破旧的长途汽车,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徒步跋涉了整整两天。
    嶙峋的怪石割破了裤脚和手掌,冰冷的山涧浸透了鞋袜,原始森林里弥漫的瘴气让他头晕目眩。
    支撑他的,只有那张模糊照片上娟秀的字迹,和她笔下那个童年幻梦中的精灵。
    第六天,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放弃时,在一处人迹罕至、被厚重苔藓和冰冷水汽笼罩的悬崖裂缝深处,他看到了它。
    银白。纯粹的、流动的银白。巴掌大的叶片舒展着,脉络清晰,仿佛由凝固的月光雕琢而成。叶缘上,细密如尘埃的幽蓝光点,如同最深邃夜空中散落的星辰碎片。
    最令人屏息的是,那些光点真的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清晰可辨的节奏,明——灭——明——灭……像是沉睡巨兽悠长的呼吸,又像是宇宙深处传来的微弱而神秘的心跳。
    溯光昙。它真的存在!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和特制的密封盒,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这株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梦幻生灵,连同它根部包裹的一小块冰冷湿润的苔藓原土,完整地取了出来。
    他把它做成标本,镶嵌在特制的透明树脂页中,夹进那本承载着他所有心意的册子里。
    幽蓝的星点在凝固的树脂下,依旧执着地闪烁着微光。
    --------------
    新学期的开学日,迎接帝都的是一场罕见的、酝酿已久的特大暴雨。
    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要压垮整座城市。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落,在柏油路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瞬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狂风呼啸,卷着雨水横扫一切,路边的树木在狂风中痛苦地弯折。
    和连溪抱着那本被他用防水布仔细包裹了好几层的册子,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幕。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单薄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
    额前的黑发被雨水黏成一绺一绺,不断往下淌着水,模糊了视线。
    狂风几乎要将他掀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他心里燃烧着一团火,一团名为期待和献祭的火。
    他不在乎浑身湿透,不在乎寒冷刺骨。
    他只想快点,再快点,把这个凝结了他整个暑假心血的、属于她童年幻梦的礼物,送到她面前。
    他并不奢求什么,只要能看到她接过册子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或者一个如同往常般温柔的微笑,就足够了。
    那足以慰藉他所有卑微的付出,足以点亮这个暴雨倾盆的灰暗世界。
    圣安蒂斯学院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寂静。
    他浑身滴着水,狼狈不堪,蹚过积水的走廊,终于站在了那扇熟悉的学生会会长办公室门前。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铭牌——“陆瑾鸢”。
    心脏在湿透的冰冷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激动和虔诚。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准备敲门。
    门内,清晰地传来一个陌生的、带着点轻佻笑意的女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哎,瑾鸢,说真的,能不能想想办法?那个叁年级的穷小子,又往我们纪委部的匿名举报箱里塞东西了!天天塞!风雨无阻!这都开学第一天,下这么大雨,他居然又塞进来一封!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什么食堂特供窗口克扣分量啊,什么高年级欺负特招生啊……烦都烦死了!我们部员天天处理这些,正事都不用干了!”
    和连溪抬起的手,僵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短暂的沉默。
    然后,那个他魂牵梦萦、熟悉无比的清泠声音响了起来,语调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那就把举报箱拆了。”
    那轻佻的女声咯咯地笑了起来:“啧,陆大小姐,你可真够无情的。人家小男生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呢!全校谁不知道他天天眼巴巴地围着你转?每次看见你,那眼神,啧啧,跟小狗似的。真是……可怜又可笑。”
    门外的和连溪,像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浑身僵硬,血液从头顶瞬间褪去,冰冷得像坠入万丈冰窟。
    他抱着册子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门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清晰、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缓慢地刺入他毫无防备的心脏:
    “痴心?”一声冰冷的嗤笑,“能拥有让我利用的价值,是他的荣幸......脑子还算灵光,可惜用错了地方。不过,我会慢慢纠正他的......”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和连溪的耳膜:
    “平权?叁岁孩童都不会信的谎言,那个蠢货居然深信不疑,还妄想以此改变桦棱?天真至极。”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权贵者深入骨髓的傲慢和冷酷,清晰地穿透雨声和门板:
    “桦棱,永远都只会是等级分明的贵族制国家,这是流淌在这个国家血脉里的铁律。平民出生的唯一价值,就是像工蚁一样,为我们鞠躬尽瘁,燃尽他们那点可怜的光热,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随而来的炸雷在头顶爆开,震得整栋楼似乎都在颤抖。
    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走廊,也照亮了门外那个雕塑般僵立的身影。
    和连溪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白。
    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熄灭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少女那句“蠢货”出口的瞬间,彻底碎裂了,化为了齑粉。
    他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湿,甚至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离,只剩下门内那冰冷刻毒的话语,和头顶隆隆的、如同丧钟般的雷鸣,在脑海中疯狂地回荡、撞击。
    抱着册子的手臂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啪嗒。”
    一声轻响,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微不可闻。
    那本被他视若珍宝、用生命去守护的册子,从他僵硬的指间滑落,重重地摔在潮湿的大理石地面上。
    包裹的防水布散开。册子在撞击下摊开。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从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猛灌进来,粗暴地翻动着书页。
    哗啦啦——
    书页疯狂翻动。最终,停在了镶嵌着溯光昙标本的那一页。
    透明的树脂下,那株流淌着月辉银光的蕨叶依旧舒展。
    狂风呜咽着席卷而过,猛地将那脆弱而梦幻的一页从册子中撕扯出来。
    那页承载着他卑微炽热爱恋和全部心意的溯光昙,在狂暴的风雨中打着旋,像断了线的风筝,瞬间被卷入白茫茫的雨幕深处。
    幽蓝的星点在冰冷的雨水中绝望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消失不见。
    和连溪依旧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额前湿透的黑发紧贴着苍白的额头,水珠沿着他秀气的下颌线不断滚落,砸在地面上,洇开一小圈深色的水渍。
    他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此刻只剩下无边死寂的空洞眼眸。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圣安蒂斯华丽的建筑外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
    整个世界只剩下无休无止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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