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宋珂的表现确实有些出乎余清淮的意料。她想到宋珂可能会为自己出头,以一些更克制、更隐蔽的方式,但没想到他就这样冲过来了,而且还这么生气。
甚至比自己要生气得多。
她被牵着往外走的路上,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很错愕,因为她好像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护着。
第一次有人挡在她前面,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躲在背后,变成一个被保护的人。
她太久没有这种体验了……准确说来应该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以至于她有些无措。
她已经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了,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她抬头看宋珂,宋珂走的很快,好像迫不及待离开这个地方,好像站在那里被刁难的人是他一样。
余清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笔直的背脊、宽阔的肩膀,以及后脑勺上凌厉的短发。
宋珂把她带到前台,经理已经等在那了,神色恭敬,身后还站着几名制服工作人员。
一看到宋珂,经理立刻迎上前来,低着头先鞠了一躬,语速不快,却极尽小心与奉承:
“宋先生,非常抱歉是我们管理疏漏,属下做事不分轻重,给您和您的朋友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
他说着,又低头补了一句:“相关责任人我们会立刻处理,王毅今天起已停职,明天开始办理离职手续。这样的情况,今后绝不会再发生。”
“我们也会立刻对接待流程做全面整改,确保此类问题不再出现。给您添了麻烦,我们非常惭愧,望您多多包涵。”
话说完,又是一次深鞠躬,语气里全是诚惶诚恐。
宋珂倨傲的点了点下巴,算是回应。
经理见状,才松了口气,转身从旁边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个浅灰色的硬挺纸袋——袋身印着会所的烫金标志,看得出是专门准备给贵宾装私人物品用的。
他双手将纸袋递上来,语气依旧恭敬:“您和这位小姐的随身物品,我们已经妥善收好。”
宋珂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接了,他的另一只手还牵着余清淮,始终没松开。
他没再多言,抬脚就走。
他牵着余清淮,走向通往出口的走廊里,走廊两侧的射灯埋在天花板内,随着人的接近,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打在他身上。
余清淮觉得此时的宋柯,很像动画片里那种被聚光灯罩着,从天而降要救人于水火的超级英雄。
她被自己这种想象给逗笑,掩住嘴角那点轻不可察的弧度,一路安静着,被宋珂带领着走出了会所。
他们两个站在会所门外的回廊边等车。
天色尚早,太阳还挂在半空,光线斜斜地照在石板地面上,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拉得很长。
空气里还残着下午的热意,但风已经带上了夜晚的味道,有一点凉。
宋珂两手握住余清淮的臂膀,把她转过来,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站着。
余清淮垂着眼,宋珂这时候也舍不得吼她,就低声问:“被人拦住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语气没有一点责备。
“打了,你没接。”余清淮嗫嚅着。
宋珂哽住,说:“下次如果我们不在一起,我一定会把手机带在身上。”然后又像哄小孩一样哄她,“这个会所的人没眼色,狗眼看人低,下次不来了……”
话还没说完,余清淮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膛上。
“谢谢你,宋珂。”
宋珂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打得措手不及。
虽然他们都做了那么多次,但这好像是余清淮第一次主动抱他。
像是养了很久的小猫,忽然靠近你,轻轻蹭了一下你的手指。
宋珂身体僵直,心脏有种被什么羽毛一样的东西拂来拂去的感觉。
而余清淮就贴着他的心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缓慢地眨了下眼。
她知道,她赌赢了。
宋珂,好像比她预想的,还更上心。
她钓的那条鱼终于咬钩了,她甚至能看到那枚鱼钩穿透了鱼唇。
宋珂是否感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以至非他不可?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的身体,准确说应该是有一点沉迷,但性欲是多么肤浅又短暂的东西。
她要让宋珂对她身体的欲望、和那一些不明朗的占有欲,演化成更深刻的真心。
这其中需要人为的设置一些障碍,让他放弃一些东西,让他抛下社会等级的尊卑和世俗的偏见,还需要让他付出,付出时间、金钱、名声、某种程度的自我,还有计划中的一部分未来。
而这个过程越是痛苦、越是漫长,越能让那点爱意在撕扯中慢慢扎根,变得牢固,变得不可收拾。
她此时是真心实意的对宋珂有一些感激,让她体验了一下被人保护的感觉。
像个公主一样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啊。
可我不是公主,宋珂。
我是王子前行路上的荆棘。
荆棘只会扎破人的手指,它不需要王子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