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手臂环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洛瓷把脸埋在膝盖里。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开始他以为是佣人在清洁走廊，但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
    传来了沉重且熟悉的叩门声。
    “该出来了, 不是想要一起做点心吗？”
    洛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特里斯坦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从沙发上跳下来, 噔噔噔就跑去开门。
    门一拉开，果然是特里斯坦。
    外套就搭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还提着几个包装袋。
    “……”洛瓷仰起脸，抿了抿嘴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特里斯坦：“到商店里买了点食材, 还花费了不少时间。”
    本来是下午就能到家了。
    但还要买制作苹果派的食材。
    除了制作过于耗时间的蛋糕，是从洛瓷最喜欢的店里买过来的, 他还打算做一个洛瓷最喜欢吃的苹果派。
    不想借别人的手, 采买、包括制作都想自己一手包办。今天路上堵车，商店里人还多, 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洛瓷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厨房，“秘书说你晚上要去谈生意。”
    特里斯坦：“推掉了。”
    “……”洛瓷踢踏着毛绒拖鞋, 慢吞吞跟在特里斯坦后面，看着他娴熟的摆弄着食材。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很坏，很自私, 他就是想特里斯坦放下一切来陪他。
    之前他以为特里斯坦忽视了和他的约定，跑去谈生意，感到很生气, 但现在心里又觉得有点微微过意不去。
    他把手背在身后, 别开了脸，问道：“可是那不是个很大的生意吗？不会有影响吗……”
    特里斯坦擦干净沾满面粉的手，将苹果派送进了烤箱, 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再大的生意也要陪我的宝贝过生日。”
    “……”
    洛瓷脸红红的挪开了视线。
    他知道自己很幼稚，但特里斯坦认为他比工作更重要，还是让他觉得满足。
    其实他也知道特里斯坦工作，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现在他优越的物质条件都是来自于此。
    和工作较劲真的很幼稚……
    定的时间到了，特里斯坦从烤箱里把烤熟的苹果派取了出来，洛瓷撸起袖子用糖霜和肉桂粉进行装饰。
    在插蜡烛的时候，特里斯坦真切的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从之前蛋糕上零星的几根蜡烛，到现在的十八根蜡烛，他的宝贝不知不觉已经成年了。
    他切了一小块，递到洛瓷嘴边：“尝尝看味道怎么样，不行的话，我重新做一个。”
    洛瓷就着他的手，一口就吞了下去：“好吃。”
    舌尖将唇边的苹果浆勾进嘴巴里，洛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尤利娅下个月十五号过生日邀请我去。”
    “……知道了。”
    此时城堡的主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特里斯坦提早给佣人们放了假。
    他将盛放蛋糕的托盘放到餐厅的桌面上，点燃了上面的蜡烛。
    “过来许愿。”
    洛瓷在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握紧双手，做出祈祷的姿势放在胸口，感受到特里斯坦的手掌就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居家服衣料，他的心口暖烘烘的。
    特里斯坦为他唱了一支生日歌。
    生日歌结束，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特里斯坦用刀切成小块，随口问道，“许了什么样的愿望？”
    “说了就不灵了。”洛瓷含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上帝就不实现我的愿望了。”
    特里斯坦笑着为他擦掉鼻尖上的奶油，“上帝不实现，哥哥也会来帮你实现。”
    洛瓷弯起嘴角笑了：“什么呀，你当自己是上帝吗。”
    “我当然不是上帝，”特里斯坦说：“上帝要实现所有人的愿望，我只实现你一个。”
    洛瓷又笑了起来。
    其实这些年他生日许的愿望都是一样的。
    “那我想要你一直照顾我……”洛瓷说：“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
    “好，我答应你。”
    “要是你以后嫌烦了……”
    “不会。”
    洛瓷知道特里斯坦说话算话，忍不住又高兴的笑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特里斯坦养大的，他们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他无法去想象没有特里斯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他一定会很孤独吧，一定会支撑不下去的，他想特里斯坦永远陪伴着他，他们彼此永远都不分开。
    特里斯坦知道小家伙非常缺乏安全感，虽然平时看着娇气又任性，但实际上又害怕孤独，又缺乏安全感。
    他还记得曾经在展览馆看到的一株罕见的双生藤，粗壮的藤蔓先一步成长起来，而较为纤细的藤蔓则攀附着粗壮的藤蔓缓慢生长。它们彼此纠缠环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植物学家试图将它们分开，却发现它们的根系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如果失去彼此，另一方都无法独存。
    幼小的小洛瓷不知是不是从小就缺少父母，对于他表现出了相当大的依赖，无论他走到哪里，小家伙都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贴着他，黏着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慢慢将洛瓷当做自己的一部分，洛瓷就是他的责任。
    为了担负起这个责任，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结交伴侣，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像他对待小家伙一样，对小家伙那么包容，那么好。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接触。
    然而即便这样，只要稍微受一点刺激，小家伙依旧时不时表露出缺乏安全感的模样。
    洛瓷孩子气的揪着他的衣服，偏过脸说：“那你既然答应了，就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
    “当然。”特里斯坦承诺。
    洛瓷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勺子忽然挖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戳了戳，从奶油里面捞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刻着各种符号的三角立方体。
    他疑惑的捧起立方体，拨弄了两下，发现一样的符号彼此相邻的时候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是什么呀？”
    “礼物。”
    洛瓷摇了摇，立方体中传来清晰的碰撞声，听金属的声音应该是芯片钥匙。
    他想起前不久他和特里斯坦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相似的情节。
    主角拿到的立方体，实际上是密码盒，只要解开上面的符号就可以拿到芯片钥匙，去保险局打开对应的保险柜，获得机密文件。而特里斯坦应该是在那里放置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洛瓷当时就很喜欢那部电影，没想到特里斯坦居然用这种方式给他赠送生日礼物。
    平时拆礼物他早就拆腻了，这样的方式反而更有新鲜感。
    特里斯坦对自己果然很用心……
    洛瓷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摆弄着立方体的时候，特里斯坦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天鹅绒的首饰盒。
    洛瓷疑惑的望了过来。
    特里斯坦：“这是母亲给你的礼物，她说祝你生日快乐。”
    洛瓷愣了一下，视线落到那只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天鹅绒首饰盒上，又慢慢垂下眼睫。
    其实在回家之前，特里斯坦见到了守在门口的佣人：“主人，别院那边……”
    听说芙娜拉夫人找他，特里斯坦只好先跑一趟别院。和之前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走廊上的窗帘都是闭合的状态，只露出一丝黄昏时分的光线。
    他大步走在大理石地砖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父亲，这些年的岁月，使洛兹珀金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像是隐藏在黑暗中沉默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站着，双手扶着鹰头拐杖，沉默的望着房门。
    特里斯坦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朝他点了点头：“父亲。”
    在他推开门，进入病房之前，洛兹缓缓开口“……小瓷怎么样？”
    特里斯坦将手放在门把上，回过了头。
    洛兹的体态比他半年前见到的更加削瘦，甚至瘦的有点奇怪，但他并没有探究，只是简短回答了对方的问话：“他很好。”
    洛兹便不再开口。
    特里斯坦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
    洛兹对于洛瓷这个亲生儿子是很在意的，毕竟是他和芙娜拉夫人好不容易盼来的结晶，然而芙娜拉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把爱意全都奉献给了芙娜拉夫人，没有心力去照顾孩子。
    尤其是洛瓷检查出来相同的病症后，他更不敢照顾，不敢面对，不敢投入感情，所以他的心情很复杂，既在意又很愧疚……
    特里斯坦收回视线，走进病房。
    芙娜拉夫人处于难得清醒的状态，正默默的望着窗外，她的鼻端吸附着氧气管，连手背也插着管子，由于常年卧病在床，身体机能大幅退化，目前只有依靠营养液的输送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特里斯坦从前看见这一幕只会觉得同情，然而想到洛瓷以后可能会经历相同的情况，他就觉得难以接受。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让洛瓷拥有健康的身体。
    “……您找我？”
    芙娜拉夫人见到他，露出一抹笑容，亲切的招了招手：“来，坐下来。”
    “嗯……”芙娜拉夫人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笑了笑说：“是给小瓷买的东西？”
    特里斯坦点头。
    “辛苦你了。”芙娜拉夫人流露出无奈的笑，“照顾洛瓷的责任本不应该落到你的身上。”
    “洛兹在爱情中是个勇士，但面对自己的孩子又很胆小……”她叹了口气：“我反复劝他多陪陪小瓷，但我劝不动他，他这么多年来亲力亲为的照顾我，我没办法，也最没资格抱怨什么，最后还得由你来照顾小瓷，谢谢你把他养大……”
    特里斯坦对于她所说的话都非常清楚，转移了话题，换了一个让她欣慰的话题：“……洛瓷也很想您，前段时间还画了您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