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前人没有做到的，我们为何做不到？

    朱棣审视般看著朱高炽，他其实也並不是对朱高炽说的这些感到失望。
    相反，他其实是欣慰的。
    朱高炽作为大明的太子，有著自己的想法与主张，他作为大明皇帝，是乐於看见大明出现这样的太子。
    他不怕朱高炽有想法，就怕朱高炽没有想法，他才担心，也不放心將大明交给朱高炽。
    他现在就是担心朱高炽觉得自己才做了几年太子，就以为自己的本事已经超过歷朝歷代的人了。
    朱棣不想看见朱高炽变得像解縉那样无知的狂妄，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对大明而言更是灾难。
    如今他不得不敲打朱高炽，好让朱高炽清醒过来。
    同时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朱高炽看的书，他知道非常的多，但就是这样，还犯下这样的错误，在朱棣看来，这是不应该的。
    在朱棣眼中，朱高炽说的那些，更像是一种卖弄。
    朱高炽看著一脸怒意的朱棣，听著这充满嘲讽的话语，没有丝毫的露怯，依旧还是那般淡然。
    朱棣所说的，他都知道，其实许多时期，各朝都有出台限制田地被兼併的政策与措施。
    他说的那些，是有人想到了的，但是，在他眼中都没有想到根上，更是没有想到真正的点子上。
    宋之前，世家大族林立，皇权与士族平行共进，甚至不是都流传出一句话吗？
    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而朝堂中的大臣，几乎出自世家大族，那些世家大族，把控著帝国的经济，经过联姻之后，更是遍地开，地方之上更是几乎都是这些世家的人。
    寒门士子虽有，但却是少数，更多的寒门，也是依附在那些世家大族的。
    朝堂的爭斗，几乎都是各大世家大族之间的內斗，夺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从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世家大族就已经渐渐成型了。
    这些人垄断教育、经济、医疗等等各个方面，军、政都是这些世家与皇权之间的爭夺。
    在那样的生態政治体系下，考虑最下面的那些普通百姓？
    到了前宋，虽然前宋一直被詬病，软宋、弱宋等等，但经济却反而是最好的，百姓的经济条件，也比许多王朝都要好，只是没有挡住外敌罢了。
    前宋商业的发达，使得经济条件提升，这里面的信息，也不是那么难以分辨的。
    至於前元，没什么好说的，真正的汉人百姓，不在前元的视线里，前元一直以来都是在拉拢士绅这些阶层的人，一起在压迫更为下面的百姓。
    元末乱世，不就是那样吗？
    如今朱棣说他，他没有任何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对是错。
    现在是个好时代，起码朱高炽是这样以为的，没有了那些世家大族，只要保证那些真正百姓的稳定，这个天下，就翻不了。
    以前的世家大族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有私兵，还能搞到军权，隨时可以做到支持一个人到台前，拉起一支几十万的大军。
    但如今不行了，只要百姓稳定，是没有人愿意去造反的，同样也没有谁能够做到以前那些世家大族那种能量。
    只要百姓不造反，那么其他事情，都是小事。
    朱高炽並没有与朱棣说这些，因为这些说了也没用，他也不確定朱棣有没有这样想过。
    更何况这些都还只是他的设想，距离这些，还太遥远，有些不切实际了。
    而且如今说出来，对他的影响也很大，想要稳定下面的百姓，就必然会牺牲其他阶层，动那些人的利益，他如今的位置还没有稳固到与天下人为敌的地步。
    朱高炽不再去想，淡淡开口。
    “爹，还有呢？”
    他知道朱棣话没有说完，他也不著急说其他，而是平静的等著朱棣將话说完。
    朱棣看著朱高炽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欣慰。
    朱棣是真的欣慰，临危不惧，在他刚才那般气势下的问责，没有丝毫的慌乱，足够稳重。
    对比起刚才来吵他的朱高煦与朱高燧，真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別的。
    此刻朱高炽展现出来的，朱棣是真的认可，这才是一个大明太子该有的气质。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他只要话一说重，就跪在他面前认这个错认那个错的，软得不行，他是极为厌烦大明有那样的太子的。
    欣慰归欣慰，但朱棣的神情，却是越发的严肃，气势愈加汹涌。
    “呵呵，看来你不认可我说的是吧？
    我告诉你，你才当多久的太子？你就以为自己治国的本事超越所有人了吗？
    好高騖远，又整日贪图享乐，大明的太子，就像是你这样狂妄自大的吗？
    我对你有著极高的期望，如今你却是让我如此失望啊。”
    朱高炽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朱棣说这些的含义了，就是想让他像之前那样夜以继日的处理国事呢。
    朱高炽都乐了，目的是这个，那他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跟我说这个，累不累啊。
    我如今调理身子，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爹你不是经常跟老二说我身子多疾吗？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减肥调理身体，这不是很正常的？
    我將身体调理好，这是为了更好的为国为民，更好的帮爹你处理国事，我这是大义好吧。”
    朱棣听得嘴角一抽，他是真没有想到，当初对朱高煦画饼的话，如今居然被朱高炽拿来当理由，关键他还没法反驳。
    这话怎么反驳？难道说自己当初是为了逗朱高煦的？
    真要说了，他那个傻儿子朱高煦绝对会衝进宫来和他大吵一架，势必要討个说法。
    这时朱高炽的声音再度传来。
    “而且我还要负责给娘调理身子，你知道我每日有多难吗？你知道做出那些选择，我很容易吗？
    我必须要保持自己精力的充沛，以免误了娘的调理大计。
    娘的身子恢復，你就说重要不重要吧。”
    朱棣一张脸直接黑了下来，他就知道，就知道朱高炽肯定会拿出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完全就是杀手鐧，他根本没法反制。
    如今朱高炽好不容易让徐妙云有点起色，他是必须要坚持下去的，他是极为想要徐妙云能够好起来的。
    朱棣咬牙切齿，这会他突然发现，在徐妙云身子调理好之前，他拿朱高炽，好像真没有什么办法。
    朱高炽看著朱棣那恼羞成怒的目光，也没有去在意，笑了一下，隨即收起笑容，肃然开口。
    “最后我跟爹纠正一点，你说的歷朝歷代在解决我说的那些问题，但他们真的解决了吗？
    我说的也不是一个问题，而是许多，因为那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了。
    歷朝歷代都没有解决，而且他们所认知的百姓，真的是真正的百姓吗？
    距离我们最近的元末乱世，究竟是什么原因形成的，爹你经歷过，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我想说的是，这个问题关乎大明基业，而前人没有做到的，我们为何做不到？
    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