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变天了?!
第93章 变天了?!夏府。
“这混账亲口答应老夫致仕回乡,此生再不入官场,竟敢这般戏耍老夫,老夫若不能让他付出代价,这内阁首辅岂不是白做了?”
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夏言虽然语气平淡,但与他亲近的人皆可轻易听出他心中的愤懑。
夏言恨的自然不只是鄢懋卿言而无信。
其实究其根本原因,还是鄢懋卿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那日在翰林院,鄢懋卿胁迫他批准病假的时候,已经透露了太多的东西。
因此在夏言眼中,鄢懋卿就是一颗极不安分的定时炸弹。
若他自那日起真的致仕回乡,他与鄢懋卿本无深仇大恨,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对一个已经要致仕回乡的庶吉士赶尽杀绝,夏言自己都觉得有些掉价。
他真正需要对付的,是“利用”了鄢懋卿的人物。
夏言觉得这个人物就是郭勋,毕竟鄢懋卿这么一个连官场都未真正踏足的庶吉士,如果不是被郭勋当做枪使,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的那些秘事。
怪只怪鄢懋卿实在不知好歹!
他明明已经放了这个混账一马,这个混账却扭头就来了一招回首掏。
非但当天就“治”好了肺痨绝症,顺势就跟着郭勋跑去山西、甚至跑进了大漠,最后还办成了这么一件令人始料未及、甚至匪夷所思的大事?
夏言完全可以想象,经过此事之后,此前他欲借助段朝用之事扳倒郭勋的图谋已经破产。
甚至借着这个功劳,郭勋的位子只怕要比此前更加稳固。
相对应的就是他借助“复套”之事稳固首辅之位的计划也彻底破产,并且因为前些日子把动静搞得太大,恐怕还会因此引来皇上介怀。
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夏老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回他不但输了,还一次输了两回,仿佛被郭勋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与嘲讽!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并不认为鄢懋卿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关键角色,只是将先戏耍于他、又被郭勋认作义子的鄢懋卿当做了迁怒对象。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此前行事那般儿戏,还轻易将底牌暴露给政敌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成这种大事的脑子……
“阁老,我倒听说这个鄢懋卿是先被皇上派去的太医治好了绝症,因此才未能致仕。”
夏言的知己、刑道科给事中高时沉吟着道,
“因此我时常在想,鄢懋卿不过是个新科进士,皇上对他的关爱是否过于多了?”
“伯元贤弟,你还真信鄢懋卿得了肺痨绝症?”
夏言没好气的道。
高时面露疑色:
“阁老的意思是……”
“鄢懋卿根本就没得病!只是使钱找太医院院使许绅开了个假病状罢了。”
夏言摇头道,
“皇上向来视新科进士为私人储士,想从这些人中拔擢培养亲信嫡系。”
“这回命太医给鄢懋卿诊病,怕也不过是惺惺作态收买人心,不想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吓到了本就心里有鬼的许绅与鄢懋卿,因此只得被迫痊愈。”
这正是夏言认为鄢懋卿行事儿戏的原因之一。
他相信鄢懋卿此前是真打算致仕回乡来着,否则实在没有必要特意使银子将病状开成肺痨那样的绝症。
只可惜鄢懋卿的城府还是太浅,以至于太过心急,偏要将时机选在殿试刚结束不久、翰林院刚刚开课的时候。
要知道这个阶段正是皇上最留心新科进士、尤其是庶吉士的时候,何况鄢懋卿还在馆选中高居榜首,再加上又有郭勋的推波助澜,皇上正注视着他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鄢懋卿再蛰伏上几个月,等皇上这股子热乎劲儿过去,以病假致仕回乡的事兴许就能顺利许多……
“可是阁老总不能否认,这回鞑子的事的确与他有关吧?”
高时沉吟了片刻,转而又道。
“伯元贤弟,你终归还是被事情的表象蒙蔽了。”
夏言再次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这回随郭勋前往山西的人,可不止有鄢懋卿一人……”
“阁老的意思是,这件事的成败关键,其实是同为庶吉士的高拱和锦衣卫千户沈炼?”
高时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确切点说,只有高拱。”
夏言老神在在,捋须说道,
“郭勋是什么人,你我早已一清二楚,他根本没这个能耐。”
“而鄢懋卿这个人……不提也罢。”
“沈炼又是一个除了头硬之外,看不出任何可取之处的直人,此前出任县令时的所作所为就是证明。”
“如此排除过后,便只剩下了这个高拱。”
“另外,老夫不妨再透露给你一个秘辛……”
“这回郭勋奉命前往山西之前,曾有翰林院的学士亲眼看见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在馆课结束时叫住了高拱。”
“两人私下秘谈了半个多时辰,张佐甚至还亲自下笔记录……这回你应该能够明白老夫的推断了吧?”
高时闻言恍然大悟:
“若真有此事,阁老便该着重关注这个高拱,此人恐怕胸有大才,若是能为阁老所用,必可令阁老如虎添翼!”
“哈哈哈,知我者伯元贤弟,老夫已有此意。”
夏言笑道,
“如今老夫命人大力弹劾鄢懋卿,何尝不是在驯服高拱,好教他明白郭勋连义子都保不住,绝非良禽可择之木。”
“如此即使他这回已经与郭勋产生了交际,今后也永远不会成为郭勋的门生。”
“与此同时,老夫在翰林院再对他多费些心,似他这样的聪明人,自会心甘情愿为老夫所用……”
……
严府。
“父亲,鄢懋卿这回肯定无力回天了!”
严世蕃满面红光,兴冲冲的对严嵩说道,
“据儿子所知,这回弹劾鄢懋卿的不止有夏言的人,还有兵部、户部和工部的人。”
“内阁与这么多部堂齐心协力对付区区一个鄢懋卿,可谓是牛刀杀鸡,莫说他成了郭勋的义子,就算成了皇上的义子恐怕也难办了吧?”
严嵩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借着此事考教起严世蕃来:
“你可知鄢懋卿为何如此遭人嫉恨?”
“无非还是钱的事呗。”
严世蕃笑道,
“鄢懋卿办成了这件事,今后兵部相关北方边事的拨款必将大打折扣,户部从太仓支取的拨款也将大打折扣,工部也没有了请求拨款修筑城墙的理由。”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怎可能不嫉恨鄢懋卿?”
严嵩又不置可否的问道:
“但这件事终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又怎知皇上不会念及功劳,站出来力保鄢懋卿?”
“规矩!”
严世蕃也又接着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皇上掌控国家大小事务的根本,皇上又怎会为了一个鄢懋卿自毁根本?”
“而且父亲曾经也说过,皇上年轻时吃过了亲自下场的苦果,不到牵涉自身时断然不会再亲自下场,以万金之躯卷入朝堂争斗。”
“而这也是皇上此前明知不能复套,也不愿复套,却不亲自否决朝议,偏要找父亲来费力与夏言抗争的缘故。”
严嵩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明白了这些道理,有朝一日爹不在了,你自己便也可以在朝中独当一面了。”
“父亲这话说的可不吉利……只是不知这回父亲打算如何应对?”
严世蕃沾沾自喜,转而又追问起来。
“且助夏言一臂之力,将水搅得更浑吧。”
严嵩老眼中目光越发矍铄,
“水越浑浊,皇上越是无力,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就越多,咱们浑水摸鱼的机会才能更多。”
“不过你需记住,鄢懋卿不过是个过眼云烟一般的小角色,这样的人永远不值得你这般在意,莫要再被心中好恶牵着鼻子走了……”
……
次日。
皇极门,卯时。
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
本该主持早朝的内阁首辅夏言尚未到来,皇极门下的金台御座同样空空荡荡。
不过百官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早朝,正麻木的听着鸿胪寺唱完了入班,又唱完了大班,机械的对着空荡荡的金台御座行一拜三叩头礼……
正当他们以为今日的早朝不会与平时有任何不同的时候。
一声报喝骤然响起:
“皇上驾到——!”
百官皆是吃了一惊,纷纷向报喝传来的方向张望。
只见銮驾正缓缓自远处行来,朱厚熜龙盘虎踞般坐于驾上,尽显威严高贵之气。
“这是?!”
立刻有眼尖的官员瞪大了眼睛。
今日的朱厚熜极不寻常。
他非但没有因每月十五雷打不动的斋醮缺席早朝,穿的竟然也不是道袍,而是难得一见的最为隆重的皮弁服!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要变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