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选择
连续吃了两天麵食,周季下午便嘱咐搭档,帮忙打一份手抓饭即可,来到食堂,见餐桌上热腾腾的手抓饭旁,还整齐的摆放著十根喷香流油的烤肉筋,周季不由得对这个来公司还不到一周,便能抢到刚出炉羊肉串的年轻人刮目相看。见周季吃的很香,郝悠悠脸上的笑意也愈加浓厚,半碗羊肉泡饃下肚,他告诉周季,十分感谢今天能给他製作美梦的机会,当他按照田佳文的要求,从周季的素材库中调取材料,进而製作女孩的美梦时,他自己也仿佛沉浸其中,“小周哥,原来做美梦是这么奇妙的感觉”。
“这有什么的,等到时候咱们搞定了白班组的席位,真正接起单子,肯定也还会遇到像今天这样有额外需求的客人,我现在手里也有了美梦的製作权限,到时候有人要是想购买2小时美梦的服务,我可都交给你来弄,你那会儿可別嫌麻烦啊。”
郝悠悠一边靦腆地笑著,一边也左右开弓地,擼起了他特意等周季下来后,再享用的另外十根羊肉串。
吃完晚饭差不多七点,周季回到三號造梦室,检查了一下郝悠悠製作的15分钟体验版美梦服务,確认质量在线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刘磊所在的45號造梦室,刚一推门,就见到附近几个造梦室的同事,都聚在刘磊的小桌板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在给大磊子出谋划策著。
同事们见周季进屋,立马让出了一条直达小桌板的通路。周季谦逊地和在场的同事逐一打了个招呼,走到大磊子身旁,快速瀏览起新徒弟製作的第二场噩梦。
“季哥,他们说我这个噩梦做的有点脱离实际,你觉得呢,也不太成?”
在人头攒动的45號造梦室中,刘磊声音十分微弱地,向周季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
“我觉得挺好啊,梦里嘛,很多时候都是虚幻的,大磊子你这设计的梦境是有点灵性在里面的,我觉得你应该相信自己。”
见自己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刘磊和搭档相视一笑,眉头紧锁的神態,也马上舒缓了许多。
在场的其他同事,很多人都是自己第一次手工製作噩梦,心里完全没底,见周季要走,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的头,纷纷央求周老师也去各自的造梦室,帮忙审查一下工作,感觉只有老师看一眼认可后,才敢给客人发送。
周季瞟了下接近八点的时间,没有太多犹豫,应了大伙的话茬,像是一个品菜的高级大厨,辗转在二十余间造梦室中,对各个同事的作品,都给出了独有的建议和指导。
虽然周季把控自己在每一间造梦室中,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但无奈宕机的造梦室数量,確实已经超过了20间,等到全部转完之后,已是接近11点钟的深夜。
十一点半,周季告別了各位同事,返回三號造梦室的老家,却发现郭小彬正在门口满面踌躇地来回踱步。
“老郭你啥情况,想念和我们一起搭伙过日子的生活了?今晚来我们这儿睡觉?”
面对周季的玩笑话,郭小彬严肃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回应,一把抓住正要推门进屋的周季,向通往天台的楼道拉去。
待两人来到天台后,郭小彬回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通往天台的大门確实已经上好了锁,隨即点上了一根香菸,微微嘆了口气,想说什么,但却马上欲言又止。
“咋啦,是说我那分析器修不好了是吧?我知道你这人一向一诺千金,但是全公司这么多机器要修,你顾不上我的,我完全理解,没事,我已经適应手工搓噩梦了,明天也最后一天了,不用特意费心再惦记修复分析器的事情。”
见老同事一反常態,周季故作轻鬆,试图缓解眼下微妙的氛围,然而当郭小彬转身面冲自己时,他十分清楚,对方想聊的话题,不是插科打諢就能轻易划水解决的。
“周季,我这边有三个消息要和你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和你关係不大但需要你配合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周季童年的寒暑假,一直是每天都热衷於抽菸打麻將的姥姥带他,虽然周季不吸菸,但对烟味也並不反感,脑海中忽地回忆起自己之前对杨建章抽菸的双標態度,周季將身子伏在天台的栏杆上,深深呼吸了一口已经渐凉的晚风,笑著和郭小彬说,自然是先听坏消息了。
“昨天有个叫张昱祺的客人,给你了一个差评,我那边帮你暂时屏蔽了。”
周季听罢,心跳忽然停跳了一拍,下一秒钟,他强装轻鬆,笑著对郭小彬说,“老郭,你都帮我屏蔽了,这算好消息啊,不瞒你说,上次我托你帮我屏蔽的客人,最后居然给我了一个好评,没想到这差评出到这个叫张昱祺的客人身上了,说吧,告诉我,好消息是啥?”
“好消息是,你这乐於助人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公司的领导层,加上你之前四天全都是好评,会擬定你成为噩梦部门的业务组长,统筹49个小组的噩梦內容,明天开会就会通报这件事。”
郭小彬的好消息,令周季在此刻寂静的深夜,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臟又快又重的跳动声,但他下意识地避重就轻,询问起为何明天突然把上班改为开会的原因,毕竟年过三十,他知道很多事情,並不都是嘴上说的那么轻巧。
郭小彬猛吸了几口即將燃尽的烟屁股,告诉周季,他也是刚知道,试运营到今天就提前结束了,明天公司会通知大家开表彰会。分析器宕机的原因,他也已经查清楚了,確实是机器自身的原因。
“我就说嘛,你们这机器造的太著急了,用几下就坏了,我那个甚至还没用就下线了。”
已经认识郭小彬小十年的周季,潜意识中好似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但本能地不想承认,便顺著话茬,扯起了閒篇。
郭小彬则没有接话,而是抬起自己的手台,將一枚晶片插入其中,一行又一行代码,飞速地在投射出来的悬浮屏上快速运行著,並最终定格於25:10的时间点。
接著郭小彬切换到另一枚晶片,代码运行的最后,定格在了27:45的点位。
见郭小彬还要继续切换晶片,周季一把將其拦住,示意对方有话直说就成。
郭小彬看了看周季,將隨身携带的十余枚晶片收进了上衣口袋,再次点起一根香菸,吞吐了几个烟圈后,淡淡地告诉周季,这些是从部分修復的分析器中,调取的最后一次运行资料,上面显示的时间,是这台机器全速运转下的时间记录。
分析器工作效率的设计初衷,是在最多一分钟的时间內,便能分析出客人潜意识里的噩梦元素,但是这些晶片的的歷史记录显示,每分钟可以生成上千种梦境的分析器,却在半小时的时间內,连一种客人潜意识里害怕的东西都找不出来,高强度的搜索工作,直接导致了机器里多个零件的损坏,最后出现宕机的结果。
“我记得你说过,当时你第一天去三號造梦室报导的时候,郝悠悠是从分析器里出来的,对吧?”
“啊?”
面对郭小彬的质问,周季本能地装傻充愣道,脑袋里却已经明白实际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霍总已经知道了,明天的庆功会结束后,会举办答谢员工的美梦体验服务,你只需要记住让郝悠悠去参加就可以了。”
“这就是你说的,需要我配合的事情?”
周季定睛看向郭小彬,希望对方能表达地再敞亮一些。
“恩,之后业务组长就是你的了。”
郭小彬掐灭了手中的香菸,郑重地看向周季,“你不是想上白班的工作吗,业务组长比你之前的工作还自由,明天千万別犯糊涂。”
“老郭,你说的这事情,有证据吗?不会是因为领导要把机器出问题的事情,怪到你们技术部身上,你就拿郝哥来当替罪羊吧?”
虽然周季知道,自己和郝悠悠也就只认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但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想在老同事面前,尽力地维护搭档。
“我確实没有证据,造梦室里也没安装摄像头,没人能证明他確实进入过这些分析器,但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如果在这件事上,你不和他撇清关係,之后恐怕就不是上白班或上夜班的...”
“老郭,没证据就別瞎猜了,这样,我待会儿回去就直接当面问问他,你要不要一起?”
周季转身將锁住的天台大门猛地打开,扭头看向郭小彬默默抽菸的背影,见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便顺著楼梯一股脑地跑下楼去。
回到15层,周季先是拨通了张昱祺的电话,但却一直无人接听,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到了三號造梦室的门口。
他推门而入,只见睡眠舱里的郝悠悠,正对他报以灿烂的笑容,“小周哥,田佳文的美梦已经顺利结束了,咱俩今天终於可以早点睡觉啦,临睡前,有个事情我想...”
记忆中张昱祺满脸笑意的表情,似乎有一刻和眼前的郝悠悠完美重合,刚才在天台上的对话,不断迴荡在周季的耳畔,一股背叛的怒火,猛地在他的心中燃烧起来。
“你明知道我有老婆有孩子,必须得上白班照顾家里,为什么还要把分析器弄坏!”
周季说完,使出全力將已经退入墙体中的半个睡眠舱,一把拽了出来。
“小周哥,你听我解释。”
郝悠悠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翻身跳下睡眠舱,试图接近周季一些,但却看到了对方抬起双臂,五指张开,刻意保持距离的手势。
“解释什么?!现在你干的事整个公司都知道了,我和你一组,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好下场?”
周季仿佛找到了发泄怒气的出口,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嘶吼下,甚至变得有些沙哑。
“小周哥,我不是坏人,所有的事情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牵连你。”
周季眼睁睁看著郝悠悠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警徽,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你一直在利用我是吗?杨建章明著来,你暗著来?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费尽心思,也要想方设法接近的理由?就因为我爸是第一个在梦境里去世的人?我还傻呵呵地把你看作是搭档,我呸!我真他妈傻!”
周季的余光中,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红了眼眶的搭档,不等对方开口,便拎起车钥匙,向停车场跑去。
20分钟后,周季將身上那种撒不出来的力气,全部释放在油门上,比平时提前了10分钟的车程,回到了自己的家。
也许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在自己的脑子里消化,周季没有进入臥室打扰靳雪,而是拿了个毯子,蜷缩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所有事情混乱地在周季的脑海里翻腾,即使已经是后半夜,但他仍没有任何睡意。
忽然,客厅的黄色灯光被悄然点亮,穿著睡衣的靳雪,拿了杯热牛奶,坐在了周季的枕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天的疲惫和坚强,在靳雪轻柔的嗓音下,如决堤一般席捲周季的全身,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头扎进了妻子的怀里。
“老婆,本身一切都挺好的,註定差评的客单变成了好评,我真的照你说的,牟足精力打算干好自己的工作,我本身想能多挣点儿钱,让你不用捏著鼻子去干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就干你喜欢乾的,做个快乐的人。可是,现在应该是办不到了,我对不起你。”
靳雪轻轻地安抚著周季的后背,將下巴贴在丈夫的额头上轻喃道,“你心里想的这些事情,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呢,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情话?”
“我没办到,肯定不会和你说啊,本身真的有可能办到的,你別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呢,有这样想著我的老公,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在靳雪轻柔的安抚下,周季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顺著眼角流了出来,他只感到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像被短时间抬起来似的,终於呼吸到了外界新鲜的空气。
他將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些关於张昱祺和郝悠悠的事情,悉数讲给了妻子,讲的越多,他便感觉心里越发的轻鬆。
靳雪听完周季的复述,一边摸著丈夫趴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一边给予了自己的分析。
首先,靳雪表示,张昱祺是不会害丈夫的,她让周季明天可以再给张昱祺打个电话试试,差评事件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对於郝悠悠,她点明其实两人最初组队的时候,郝悠悠又不知道周季是拖家带口的人,如果真有什么坏心,更不可能还把本就是差评的单子,帮丈夫弄成好评。
撇去郝悠悠警察的身份不谈,单从一个打心眼里就要破坏公司仪器的人的角度出发,给梦源公司挣好评,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才对。
“你呀,有时候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我不是说了吗,干你可以干的事情,既然工作遇到了问题,那不如就去探究一下爸的事情。”
周季抬起朦朧的双眼,看向妻子,“你之前还说不让我去想这件事。”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当时一提爸,你马上就刻意转移话题,所以对於前天的你来说,確实是应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製作客户的梦境上,毕竟你的初心,还是想干这份工作的,但如果现在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我觉得你可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了。”
周季听罢,调出了手台里的信息递给妻子,上面是前晚自己发给刘思雨,拜託对方抽空帮忙调查系统波动的留言。
他向靳雪解释,目前已知的两次梦境中死亡的事情,分別发生在6月2日的清晨五点以及6月2日的下午五点半。
前晚加班的刘思雨,连夜帮周季调出了这两个时间点的系统数据,確实都有一丝细微的波动,但也没办法证明什么。
“哟,我绩哥居然还会和其他同事联动了,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几乎谁都看不上眼?”
周季望著靳雪满怀笑意的眼角,不好意思地无奈著表示,人都是会进步的。
“哈哈,这样很好啊,单打独斗啥时候是个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郝悠悠和杨建章,他们两个警察,肯定手段比你多一些,现在看来,你和郝悠悠说不定还能再搭档一回。”
妻子的话语,像是给周季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隱约意识到,也许在郭小彬给自己递出橄欖枝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眼下,当心中的疑惑和愤怒都被靳雪的开导轻轻扫散,他只感到眼皮愈发地沉重,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迅速向自己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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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岁温子豪a版
下班推开家门,孩子高举著手中的透明培养箱,递到温子豪的面前。
兴高采烈地告诉爸爸,这是今天春游抓到的癩蛤蟆。
忽然培养箱的盖子打开了,癩蛤蟆蹦到了温子豪的脸上,紧接著,便是强烈的瘙痒感,从他的脸庞传来。
他大叫一声奔向卫生间,只见癩蛤蟆背上的脓包,如烽火燎原般,转眼间便覆盖住了自己的整个脸颊。
42岁温子豪b版
温子豪提了新车,坐进驾驶舱后,却发现里面是学生时代心爱自行车的座椅。
他跨上车座,猛打方向盘,一辆在自行车骨架上打造的汽车,开始奔驰起来。
驾车过程中,他突感口渴,捏闸后搭配著熟悉的脚剎,將汽车停稳在便利店的门口。
买好饮料出门,却发现因为没有锁车,新买的汽车正被人快速地推向马路上。
新车的高昂费瞬间充斥在温子豪的脑海,他奋力直追,但却只能眼见著对方骑上自己的汽车,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