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出发
星陨阁深处，一座雕栏玉砌的阁楼静立其间，室内青玉案上，云纹棋盘星罗棋布，两道人影隔案对坐。白衣者指尖捏着一枚羊脂玉白子，衣袂无风自动，正是药尘。
对面那人着一袭月蓝色广袖长袍，指尖黑子正要落下，赫然便是星陨阁阁主，风闲。
恰在此时，阁楼内忽而泛起一阵细微的空间波动。正执子对弈的药尘与风闲不约而同停下手来，抬眸望向动静源处，只见虚空如春水微皱，一道修长身影自涟漪中缓步迈出。
来人负手而立，正是刚送凤清儿起程的萧凌。
萧凌站定身形，先对着二人微微颔首，唇角扬起些许笑意，打招呼道：“药老，风老。”
风闲望着他这副从容模样，不禁笑着摇头：“你小子今日怎得有空来寻我们两个老头子？莫不是又有什么‘要是’要相商？”
萧凌微微点头，说道：“此前听闻宗要举办下任宗主交接仪式，并且还向向我们星陨阁发出了邀请。我近日正有些闲散，想外出走走，何况久闻宗的威名，正好借此机会前往一睹这二宗之一的风采。”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啊。这宗宗主交接仪式我也略有耳闻。”药尘恍然点头，指尖摸了摸下巴，“按宗的秉性，往常这类事向来不会大张旗鼓地办，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这回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呵呵，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我倒是也听闻到一些消息。”
这时，风闲也在一旁接话道，
“听一些消息，这次宗主交接仪式向外发出邀请，好像是他们那位宗代宗主的主意。不过我好像听说，那位宗代宗主，似乎也并不是之后要接任宗宗主职位的第一人选，至于其中内情，我就了解得不太清楚了。”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棋盘，随即用着有些莫名的眼神看向药尘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打趣：“不过要是说起宗嘛——”
说到这里时，风闲的话音里，忽然多了几分促狭，“药尘这老家伙，可是了解得多了。想当初，要是这老家伙能够放下些面子的话，恐怕这宗和咱们星陨阁早就是一对亲家了，这老家伙更不会被韩枫那孽障给得手，落得那般狼狈的下场了，哈哈……”
被风闲这般调侃，药尘面色微微抽搐，嘴角不自然地牵动两下，颇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萧凌，你别听这老家伙胡言乱语，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目光飘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声音渐低，“再者说……当年的事，本就没什么可提的，都是我一时糊涂而已……”
风闲见药尘这般窘态，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即便对面的药尘一直用眼神示意其停下，他也权当做没看见。
萧凌见此情形，自然明白风闲所言究竟为何事，毕竟当年药尘在中州留下的情债着实不少，宗之内便有一位实力达至半圣级别的青仙子，正是药尘从前的旧识。
只不过当年药尘为了悉心教导韩枫成长，狠下心来将包括那位青仙子在内的好几名红颜知己都一一拒绝了，如今被风闲这么调侃，也没办法反驳，只能受着。
两人这般笑闹一番，倒也没忘了正事。
“你既想去，便走这一趟吧。宗底蕴深厚，宗内强者如云，若能与他们结交一二，于星陨阁的发展而言，也是颇有裨益。”
药尘实在拿风闲这老搭档没法子，只得无奈摇头，转而看向萧凌：
“只不过，你这次前去宗，是打算一个人去，还是把仙儿丫头她们都给一同带上。”
萧凌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目光微垂似在沉吟，片刻后抬眸道：
“此行前去宗，想来倒也不算麻烦，再者说，以我如今的修为，便是真遇上些棘手事，也自有应对之法，带上仙儿她们，也只能算是游览一番罢了，不过，她们眼下都在闭关冲击境界，我若贸然打扰，怕是要误了修行进度，所以倒是没这个必要，我自己前去便可。”
萧凌这话倒非虚言，小医仙与青鳞此刻确实都在闭关修炼，他自然也不好随意打扰。
何况其中还有个缘故，此番去宗，明面上是赴宗主交接之宴，实际上是为了见见自己以前的两个老相好。
若带了小医仙她们一同前去，还免得到时候萧凌自己觉得别扭，还不如让她们两个在星陨阁好好修炼，至于宗的事情，就让萧凌自己处理即可。
“确实如此。先前老夫也感知到那两个丫头修炼到了关键处，确实不宜打扰。”药尘点点头，指尖轻敲青玉案，“早前我便备了些修炼资源送去给那两个丫头使用，如今看来，想来那些东西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边药尘与萧凌正轻声商讨时，风闲已从方才的笑闹中回过神来，听闻二人交谈内容，随即便开口说道：
“萧凌，我看你独自一人前往那宗，一路上难免显得单调无趣。不如将慕青鸾那丫头也给一同带上吧，反正她最近也挺悠闲的，跟着你这师兄外出一趟，既能路上能给你作个伴，也可借机见见世面。”
萧凌闻言先是微怔，随即垂眸思索片刻，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微微颔首说道：
“既然风老有此安排，那我出发之时，便将师妹一同上路即可。此番独身前往，路上确实难免有些孤寂清寥，有师妹作伴，倒能添几分生气，不至于太过枯燥。”
三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商量了些琐碎事情后，萧凌便打算动身启程。
他也没有打算在此继续多留，抬手冲药尘和风闲挥了挥，笑着说道：“药老、风老，我先出发了。你们二位继续下棋，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嗯，路上当心。若遇紧急情况，直接捏碎我的空间玉简，老夫自会赶来。”药尘轻笑点头，指尖随意拂过棋子，“万事有我。”
风闲也是笑着摆摆手：“以如今星陨阁的在外的名声，还有你这威名，想来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你指手画脚就是了，不过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
对于两人的嘱托，萧凌轻声应了句“知道了”，随即再次冲着药尘和风闲招了招手，这才转身跨步走出阁楼。
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响，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竹廊尽头。
药尘与风闲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风闲指尖已捻起一枚白子，在青玉案上轻轻一叩：“该你了。”
药尘望着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子，忽然低笑一声，执起黑子落下。
方才被打断的棋局，又重新铺开，仿佛方才的笑谈与嘱托都被收进了棋罐，只余竹帘外的清风，轻轻翻动着案角未合的古籍……
……
离开阁楼后，萧凌足尖一点，身形如掠风般朝星陨阁弟子练功场飞去。
平日里，作为大师姐的慕青鸾，总在此处督导弟子修炼，此刻夕阳斜照，那青石板广场上，想必又是一派挥汗如雨的景象。
萧凌身形化作一道光虹，身形如游龙般掠过连绵山脉。
脚下星陨阁的飞檐斗拱、朱漆回廊在暮色中化作流动的墨影，青砖黛瓦间腾起的袅袅炊烟被风揉碎，化作细碎的流光向后退去。
随着距离不断靠近，耳畔渐次传来弟子们练功时的低喝，如沉雷滚过山谷，混着兵器相击的清越声响，在山道间撞出此起彼伏的回音。
又越过两座覆满苍松的峰头，视野骤然开阔，前方赫然是片平整如砥的青石广场，晚霞将石面染成琥珀色。
百余名弟子列成整齐的方阵，刀光剑影在暮色里交织成网，挥拳踢腿间带起的劲气掀得道旁旗帜猎猎作响。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一道月白色身影负手而立，衣袂被晚风掀起半角，赫然便正是星陨阁大师姐慕慕青鸾。
她指尖轻轻点着腰间玉笛，目光如电扫过队列，偶尔出声纠正某个弟子的招式，清越的嗓音混着天边归鸟的啼鸣，传荡入这些弟子们的耳中。
萧凌望着高台上慕青鸾那负手而立的模样，见她周身气机沉敛却自有一股威仪，眼底掠过几分赞许，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轻笑。
“这妮子，这般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星陨阁大师姐的模样。”
这般想着，他放缓身形，如一片落叶般自天际飘落而下，衣摆被气流托得舒展，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广场上的弟子们虽察觉到有动静自云端而来，却仍目不斜视地维持着招式，刀枪挥舞的节奏未有半分凌乱，唯有几双年轻的眼眸悄悄向上方瞥去，只见一道靛蓝色身影穿透晚霞，挟着淡淡星芒般的流光坠落，不过却也难以看清其内人影。
慕青鸾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异动，指尖玉笛轻转，目光如电般扫向天际。
待感应到那熟悉的气息，她素来清冷的面容骤然染上笑意，眼尾弯成月牙，连忙抬手朝着萧凌的方向挥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师兄！”
话音未落，萧凌已足尖点地稳稳落在她身侧，带起的微风拂过她鬓角碎发。
慕清暖转身时，恰好对上他眼底的笑意，不禁耳尖微微发烫，心中暗自喃喃道，
“师兄居然主动来找我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不过凑近一看，师兄还是这么的好看呢……”
“师妹，之后我将应邀前往宗，参加宗主交接仪式。先前风老提议让我带你一同前往，你收拾下东西，咱们稍后便出发。”
站定身形，萧凌抬手将慕清暖额前几缕被晚风吹乱的秀发轻轻捋到耳后，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
慕清暖听着萧凌的话，指尖轻轻攥住他袖口的料子，眼底还漾着未褪的笑意，直到他温声唤了句“师妹”，才从微醺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她仰起脸，睫毛在暮色里投下细碎的残影，指尖连忙松开又若无其事地背到身后，脆生生应道：“师兄我知道啦！事不宜迟，咱们待会就出发吧，我之前都还从没去过宗呢，正好趁机开开眼界！”
说着又想起什么，耳尖微微发烫，却仍扬起下巴笑得狡黠，“不过先说好，路上你可不许只顾着看风景，还得教我几招新的斗技才行。”
萧凌闻言不禁失笑，抬手轻弹了下慕青鸾的额头：“你呀，想学便直管说。师兄别的不敢夸口，这些年来，斗技倒是攒了不少。”
说着，萧凌屈指敲了敲指间纳戒，眼底泛起笑意，“地阶玄阶的随你挑，包管教到你满意为止。”
原本在广场上挥汗修炼的弟子们终于看清了来人面容，手中招式纷纷一顿，紧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是萧凌大师！真人比传闻中还俊朗！”
“天呐，我当初就是听了萧凌大师躲得丹会冠军的事迹，才入的星陨阁，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
“萧凌大师也太帅了吧，不知道萧凌大师还缺不缺女朋友，实在不行，让我当个暖床丫鬟我也愿意……”
察觉到弟子们的骚动，慕清暖脸色一沉，指尖玉笛重重叩在石栏上，脆声道：“都胡闹什么！修炼时这般没规矩，成何体统？”
这一喝如冰泉浸石，弟子们浑身一凛，连忙握紧兵器归位，却仍有不少目光偷偷往萧凌身上飘，眼底藏着压不住的兴奋和向往。
她扫过队列里蠢蠢欲动的身影，眉梢扬起凌厉的弧度：“再敢分神——”话未说完，忽觉袖口被轻轻拽了拽。
转头望去，萧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几分促狭。
“好了，别吓着他们。”他抬手虚按，冲人群里几个缩脖子的少女晃了晃手指，“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赶紧出发吧。”
慕清暖对萧凌的话向来是依从的，闻言立刻点头：“师兄既这么说，那咱们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收拾动身。”
话音未落，她足尖轻点石台，月白色衣袂扬起半弧清光，身影已朝着自己的居所方向掠去。
见此情形，萧凌也身形跃起，跟在其身后，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萧凌大师好帅”“大师姐好凶啊”的窃窃私语，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