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孟德赴潁川联本初,袁氏兄弟终陌路
第264章 孟德赴潁川联本初,袁氏兄弟终陌路,孟德巧言定盟约虎牢关东侧的官道上,烟尘滚滚。
曹操所部五千步骑正列成整齐的纵队前行,玄甲映著初夏的日光,甲叶碰撞声与马蹄声交织,虽兵马不算多,却透著一股严明的肃杀。
曹操身披鎧甲,腰悬“车骑大將军”印綬,勒马立於道旁高坡,手中紧攥著刚从青州传来的急报,面色难看。
“袁术匹夫!”他猛地將急报往鞍鞽上一拍,声音带著压抑的怒喝,“刚吞徐州便敢窥伺青州,还敢扯著『为父报仇』的幌子!董承暂避北海,竟成了他兴兵的由头?这是把天下人都当傻子耍!”
身后夏侯惇策马上前,按刀怒声道:“大兄!袁术这等僭越之徒,根本不配称袁氏子弟!某愿率三千精兵为先锋,直插兗州腹地,搅得他后院起火,看他还敢不敢攻青州!”
“元让稍安。”曹操抬手按住他,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麦田,沉声道,“袁术如今手握兗、徐两州,兵马近十万,李晏、张郃皆是能战之將,硬拼不得。我等刚出长安,麾下兵马不满万,粮草军械皆需仰仗诸侯接济,需先寻盟友,再图破敌。”
程昱驱马至曹操身侧,素色儒袍在风中微动,他拱手道:“大將军所言极是。袁术借孝名行不义,最忌惮的便是『名不正』。如今他悍然攻青州,已惹得天下侧目,而最该『坐不住』的,便是袁氏中人。”
“文若指的是……袁绍?”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正是。”程昱点头,指尖轻叩马鞭,“袁绍现为豫州牧,驻节潁川阳翟,虽与袁术同出袁氏,却素来不睦——討董之前便生隙,后袁术私藏玉璽?席上谈兵论借调,孟德巧言定盟约袁绍更是暗中不齿。如今袁术闹得愈发放肆,若袁氏被冠上『谋逆』之名,袁绍这豫州牧也坐不稳。大將军若往潁川见袁绍,晓以利害,他必愿与大將军联手。”
“既如此,便往潁川!”曹操当机立断,勒转马头对身后眾將朗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改道向南,往潁川阳翟进发!速度放缓,沿途不得惊扰百姓,若遇豫州郡县官吏,便亮明车骑大將军印綬,言明『朝廷討伐逆贼袁术』!”
“诺!”
五千兵马应声转向,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曹”字將旗旁,新制的“车骑大將军”纛旗正缓缓升起,虽未经歷战事,却已隱隱有號令一方的气象。
曹操望著队伍远去的背影,又看向潁川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袁绍若肯出兵,便等於斩断了袁术的“袁氏宗亲”护身符,往后再传檄天下討贼,便无人再敢以“袁氏名望”为他遮掩。
………
潁川阳翟,豫州州牧府。
正厅內气氛凝重,案上摆著从徐州、青州传来的数封急报,皆是关於袁术攻青州的消息。
袁绍身著紫绸便袍,腰束玉带,正背著手在厅內踱步,原本还算温和的面色此刻拧成了疙瘩,时不时抬手抚一下頷下鬍鬚,指尖却总不自觉地掐著须尖。
“荒唐!简直荒唐!”袁绍猛地停在案前,一脚踹翻脚边的铜炉,炭火洒了一地,“袁公路是疯了不成?吞徐州还不够,还要啃青州?他当孔伷是软柿子?当天下诸侯都是摆设?传国玉璽揣在怀里,便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大厅內,逢纪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公息怒。袁术此举,看似张狂,实则是自毁前程。他借孝名攻徐州,已惹得徐州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又攻青州,更是把『僭越』二字写在了脸上。长安那边派了曹操討贼,各州诸侯虽未明动,心中定然不齿。”
“可他姓袁!”袁绍猛地转身,声音带著一丝气急败坏,“他是袁氏嫡子!他闹得越欢,天下人骂的是『袁氏谋逆』!某这个豫州牧,如今走到哪里都有人侧目,仿佛某也跟著他藏了玉璽一般,他袁术惹下的祸事,某倒是背锅了!”
许攸摇著羽扇,慢悠悠道:“主公何必为此动怒?袁术要作死,拦也拦不住。如今正好借曹操来討贼的由头,与他彻底撇清关係——主公可即刻上表朝廷,痛斥袁术『借孝兴兵、擅攻州郡』之罪,再言『袁氏宗正当以大义灭亲』,既表了忠心,又洗清了嫌疑,岂不两全?”
郭图亦附和道:“子远所言极是!曹操现为车骑大將军,承制討贼,正是朝廷脸面。主公若能与他联手,一则可借朝廷之名稳固豫州,二则可借曹操之手打压袁术,待袁术势弱,主公再以『袁氏长兄』之名收拾残局,兗州、徐州说不定还能落入主公手中。”
袁绍闻言,眉头渐渐舒展。其实看袁术这般扩充领地,他也是心动,而兗州如今又有些空虚,他何尝没打这个主意?只是碍於“同宗”的名分,迟迟不好主动出手。如今被许攸、郭图点破,只觉心头鬱气散了大半,正要点头应下,厅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启稟州牧!城外有大军抵达,为首者自称车骑大將军曹操,言有大事与主公商议!”
“曹操?”袁绍一愣,隨即与逢纪、许攸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来得正好!”许攸抚掌笑道,“主公方才还说要表忠心,曹操便亲自来了!这是天赐良机啊!”
郭图亦道:“曹操此来,必是为联兵討袁术之事。主公若能藉此时机与他明面上达成盟约,再由曹操將主公『大义灭亲』之意传回长安,主公便再无嫌疑!”
袁绍捋著鬍鬚,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虽与曹操同討过董卓,却也知曹操雄才大略,如今手握“承制討贼”之权,已是朝廷倚重的人物。
与他联手,既能撇清袁术的干係,又能借势稳固豫州,確实是万全之策。
“备马!”袁绍猛地抬手,朗声道,“某亲自出城迎接!”
阳翟城外,曹操的兵马已在官道旁扎下临时营垒,五千將士列成方阵,甲冑齐整,无一人擅自离队,可见军纪之严。
曹操正立於营门处,望著远处城门的方向,忽见城门大开,一队人马簇拥著一人疾驰而出,为首者正是袁绍。
“孟德!”袁绍老远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来,脸上堆著热络的笑容,隔著老远便拱手道,“闻听孟德承制討贼,某正欲遣使往长安响应,没想到孟德竟亲自来了!失迎失迎啊!”
曹操亦翻身下马,快步迎上,拱手还礼:“本初兄客气了。操奉太皇太后与陛下之命討贼,袁术僭越妄为,祸乱徐州,如今又攻青州,天下震动。某知本初兄素来忠君,特来潁川,盼与兄联兵,共討此逆贼!”
“袁术这逆子!”袁绍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换上怒容,“某与他虽为兄弟,却早看不惯他那狂妄模样!私藏玉璽,擅攻州郡,简直丟尽了袁氏的脸!”
他拉著曹操的手,往城內引去,边走边道:“孟德放心!某已召集文武议事,正欲上表朝廷,痛斥袁术罪状!孟德既来,某便借將军之笔,將此表传回长安——某袁本初,愿以豫州之力助將军討贼,粮草军械、兵马將士,某皆愿出!只求朝廷明鑑,某与那逆子,早已不是一路人!”
曹操看著袁绍眼中的急切与精明,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欣慰之色:“本初兄能明大义,实乃朝廷之幸,天下之幸!操这就命文若草擬表文,既言袁术之罪,亦表本初兄之忠,定让长安与天下诸侯皆知本初兄的心意!”
两人並肩往城內走去,身后文武簇拥著,看似一团和睦。
只是曹操眼角的余光扫过袁绍紧握的拳头,袁绍也在不经意间瞥了眼曹操腰间的“车骑大將军”印綬——
一个要借袁氏之名稳固討贼联盟,一个要借朝廷之势撇清谋逆嫌疑。
这场会面,从一开始便藏著各自的算计。
而远在彭城的袁术绝不会想到,他这“借孝兴兵”的一步棋,竟让自己与同宗兄长彻底走到了陌路。
也为曹操即將召集诸侯討贼,递上了最关键的一块敲门砖。
………
豫州州牧府的后园暖亭里,宴席正酣。
袁绍举起酒樽,脸上堆著恰到好处的笑意,对著曹操朗声道:“孟德如今身居车骑大將军,掌討贼之权,实乃朝廷之幸!某敬你一杯,愿你早日擒获袁术逆贼,扬名立万!”
曹操连忙举杯回敬,酒液沾唇却未饮尽,放下樽时指尖在案沿轻轻一叩:“本初兄谬讚。操不过是承朝廷之命,尽臣子本分罢了。若无各州诸侯响应,单凭操麾下数千兵马,如何能撼动袁术那近十万之眾?”
话锋轻轻一转,已落到了实处。
袁绍捻须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瞭然——该来的终究要来。他故作沉吟,笑道:“孟德这话在理。袁术僭越妄为,本就该天下共討。只是……豫州刚经战乱,府库空虚,某虽有心助你,却也得掂量著行事啊。”
这话说得圆滑,既表了態,又留了余地。
亭外的蝉鸣陡然响亮,曹操抬眼望了望暮色渐沉的天空,忽然放下酒樽,正了正衣襟,沉声道:“本初兄,操今日来潁川,並非只为借粮借兵——操已有一计,若能成,非但能擒袁术,更能让天下人知『袁氏忠君』,洗清袁术那廝带来的污名,甚至袁术这嫡子除去,本初便是袁氏毫无爭议的现任家主了。”
“哦?”袁绍果然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道:
“孟德有何妙计?”
“五州联兵。”曹操一字一顿道,目光扫过袁绍微变的神色,缓缓解释,“操已遣人往荆州见刘表、往冀州见丁原、往幽州见李辰、往扬州见刘繇。刘表与董承一般也与袁术有旧怨,丁原乃如今朝堂卫將军吕布义父不可能坐视不理,李辰乃武睿侯堂弟,刘繇是汉室宗亲,这四州若能响应,再加上本初兄的豫州、操的部眾,便是五州之力!”
曹操抬手在案上的简易舆图上一划,指尖从潁川连向兗州:“届时荆州军出南阳扼其南,冀州军渡黄河断其北,扬州军溯淮水扰其东,操与本初兄率主力直捣兗州腹地,五面合围,袁术纵有李晏、张郃相助,也必是瓮中之鱉!”
这番话掷地有声,暖亭里的檀香仿佛都凝住了。袁绍望著舆图上那道横贯数州的弧线,心头猛地一跳——五州联兵,这手笔確实够大!
若真能成,不仅能除掉袁术这个祸害,他袁绍甚至真的成为袁氏之主,聚集袁氏力量,还能借“大义灭亲”的名声彻底站稳脚跟,甚至能顺势染指兗州、徐州的地盘。
可转念一想,曹操要的“借兵借粮”怕不是个小数目,他又不禁皱起了眉:“五州联兵確是良策,只是……孟德要某如何配合?”
曹操见他鬆了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依旧沉声道:“操需借本初兄两样东西。”
“你说。”
“其一,兵马两万五千。”曹操伸出两根手指,语气篤定,“袁术麾下有李晏这等能將,寻常乌合之眾难敌。本初兄的豫州兵素经训练,若能出两万五千人,便可与操的部眾合为先锋,直逼彭城。”
“其二,粮草十万石。”他又添一根手指,“五州联军齐聚,粮草消耗巨大。豫州乃富庶之地,若能出十万石粮,便可解联军燃眉之急,也让其他诸侯看到本初兄的诚意——毕竟,本初兄是袁氏长兄,你肯出力,刘表、丁原他们才敢放心出兵啊。”
“嘶——”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酒樽“哐当”磕在案上。两万五千兵马?十万石粮?这几乎是豫州近一半的存粮和主力了!他猛地抬头,盯著曹操道:“孟德这是要掏空豫州啊!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
“本初兄莫急。”曹操抬手按住他,语气放缓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操並非白借。待破了袁术,兗州、徐州的赋税,豫州可优先支取一年。袁术麾下的降兵降將,本初兄亦可优先挑选。更重要的是——”
曹操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笑了笑:“袁术私藏传国玉璽,天下皆知。若联军破城时能寻得玉璽,操愿將其暂存於本初兄府中,待天下安定,再由本初兄再献於陛下。届时,『袁氏护璽』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再提『袁氏谋逆』?”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袁绍的心湖。
暂存玉璽?这岂不是说,他能借著“护璽”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握住这镇国之宝?再加上兗州、徐州的赋税,这笔帐算下来,似乎也不亏。可两万五千兵马终究太多,他还是犹豫:
“孟德,两万五兵马实在太多,豫州还要防备南边的刘表,某最多能出一万……”
“一万太少。”曹操当即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李晏在徐州破管承、败樊能,靠的就是精锐突袭。若先锋兵力不足,被他窥得破绽,联军士气必受打击,到时候別说擒袁术,怕是还要折损兵力。本初兄若信得过操,便出两万,粮草八万石——这是底线了。”
他站起身,对著袁绍拱手道:“操知道本初兄为难,可这是討贼,也是为袁氏正名。若此次能成,本初兄便是天下诸侯敬仰的『大义之人』。若不成,袁术僭越的黑锅,袁氏要背一辈子。”
袁绍看著曹操挺拔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案上的舆图,指尖在“兗州”二字上反覆摩挲。曹操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最恨的,就是被袁术连累得抬不起头。
半晌,他猛地一拍案几,咬牙道:“好!某信你一次!兵马一万五千,粮草八万石!再多,某是真拿不出来了!”
他怕曹操再討价还价,又补了一句:“这一万五千兵,都是豫州精锐,粮草三日內便可运出。但孟德得答应某,破贼之后,玉璽必须由某交於陛下!”
“一言为定!”曹操转身,脸上终於露出真切的笑意,“本初兄放心,操定会奏请朝廷,让天下人知本初兄『大义灭亲』之功!”
袁绍望著他眼中的光亮,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从两万五砍到一万五,从十万石砍到八万石,看似他占了便宜,可曹操要的“五州联盟”和“朝廷名义”,不都借著他的兵马粮草成了?
“你这滑头……”袁绍指著曹操,又气又笑,“怕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两万五吧?”
曹操举起酒樽,对著他遥遥一敬,酒液入喉时带著笑意:“本初兄肯出兵,便是给了操天大的面子。至於数目,不过是討价还价罢了——只要能破袁术,这点计较又算得了什么?”
袁绍望著杯中晃动的月影,心里虽仍有几分不甘,却也渐渐安定——不管怎么说,借曹操的手除掉袁术,再借著“护璽”的名义捞些好处,总归是不亏的。
而曹操放下酒樽时,指尖轻轻敲了敲案沿——袁绍这一万五千兵马,加上八万石粮食,足以让先锋军的战力翻倍。接下来,只要刘表、丁原他们能响应,五州联盟便成了大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