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论剑
第221章 论剑苏雨薇猛然回头,却见时也端著茶杯站在她身后,整个人的状態平和散漫。
对上她眼神的时候,居然还有空与她微笑示意。
本能的对敌反应,让苏雨薇直接刺出手中剑,可时也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反手用茶杯挡住剑尖。
叮!
迴旋的茶杯在空气中荡漾出一圈流涡。
等剑锋气劲消散时,正好破开。
水雾炸了苏雨薇一脸,让这位书院师姐十分狼狈。
“师姐的步法精妙,可惜太著重於精妙了,实在不够快.“”
时也收回手指,血煞在指尖蒙绕未散。
回到燕雪身边时,他又补上了一句:
“而且气机转换的时候,也会慢上半拍。”
此时书楼內落针可闻。
短短片刻,时也连败三人。
他用每个人最强的方面,去胜这三人,剑术,力量,身法。
堂堂正正,以强胜强:
眾多核心弟子中最擅长身法的苏雨薇脸色煞白,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对方眼中竟破绽百出。
更可怕的是,时也点评时用的正是武院《身法要诀》里的原文·“
“你读过武院秘典?”莫清风捂著伤口挣扎起身。
时也隨手將玄铁锤拋还给石天,然后接过燕雪新递来的茶杯,神色平和:
“一法通,万法通,有些事情你知道到了那个境界,自然就会明白,不需要什么典籍读物,单凭自己的领悟也可以。”
时也这话说的有些装逼—
至少莫清风是不怎么相信的,自己领悟的道理?怎么可能!
端坐在最深处的商鞅突然轻笑出声,手中书卷“啪“地合拢,笼罩书楼的领域隨之波动。
被剑气犁坏的地板竟如时光倒流般恢復如初,连刚才时也打碎的茶盏,都隨之復原。
眼看著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时也微微眉。
五境之域精深奇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
怪不得商鞅不会在意核心弟子在书楼里打斗,他这一手万物復原的本事,著实厉害。
收回留在商鞅身上的目光,时也重新开口:
“现在能帮我找一找《剑道真解》么?”
时也转向藏书架,语气平静得像在討论晚饭。
莫清风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被苏雨薇按住肩膀,女子摇摇头,用唇语说了两个字:
“四境。”
这个发现让眾人沉默不语,而莫清风则是如坠冰窟。
心中所谓的战意,傲气,也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二十岁的四境意味著什么?
当年武安君白起在这个年纪也不过刚摸到四境门槛,破境之日比时也还要晚上一些。
而武安君本身代表著什么?
这件事情在秦国根本不需要討论。
你可以说,天赋不能代表实力,天赋是需要时间和成长来兑现的。
可问题是,四境本身就已经是实力的体现,是比更他们更强,而且是强上一个大级別存在。
石天突然想起之前流传的传闻,时也在楚国击杀四境高手,拦截五境大能。
当时他们这些书院的核心弟子,无一不之以鼻。
都觉得这不过是吹嘘之言,信不得真。
可如今看来,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未必不是真的—
毕竟就从时也来到书楼之后的表现,实在太过於惊人了些。
即便如此,莫清风依然没有动,至少没有把《剑道真解》拿出来的意思。
其他人也同样沉默,
隨著他们的沉默,玄心楼的气氛陷入僵硬。
时也带著燕雪找到一张书桌坐下,他品茶,让燕雪看书,好整以暇,一点都看不出著急的样子“给他。”
角落里始终沉默的男子突然开口。
俊巡。
他是未入仕的核心弟子第一人,也是整个书院除了时也之外,唯一一个四境的核心弟子。
至於巡刚才为什么不出手,以四境之实力与时也对战一番。
理由也很简单,没把握,他感觉自己大概率打不过。
和时也这种纯实战派不同,遂巡的修行属於按部就班的成长,大部分时候都以求稳为主。
破境这件事,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的,
境界虽然能够很大程度上对应实力,却不能完全代表实力,就比如时也、云思雨,就有在三境战四境的战绩。
如今同境对弈,巡根本没有一丁点把握。
他是个聪明人,不出手,便是最聪明的做法。
不打,就没有胜负关係,就等於不败。
莫清风看了一眼巡,声音略显不满:
“逸巡,你什么意思?”
巡本来就与莫清风不和,这会儿更是没有为他与时也继续抗拒的想法,直接开口:
“按书院规矩,四境已有教授之资,可自由参阅各院典籍,这有什么好辩驳的?”
“你——
莫清风无语,巡说的没错。
四境修士,如果入职书院,那便有了教授的职称。
身为书院教授的话,是可以隨意翻阅书楼典籍的,哪怕是《剑道真解》这种秘典,也可以隨意查阅。
书院本来就不是什么拘束学问的地方,一些典籍列为禁书,主要还是怕境界不足者,修之走火入魔,叛逆为恶。
时也境界,功绩,身份都没有问题。
要是再去阻止人家,那不就是赤果果的针对?
他们身为核心弟子,继续这样做的话,实在有些丟份,怪没意思的。
眼见莫清风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苏雨薇无奈的嘆了口气。
“我来吧。”
她转身走到武院存放剑典的书柜前,从最上面拿起一卷不厚不薄的书卷。
隨后缓缓走到时也身前,將书卷递出。
“时也师弟修为精深,实力卓绝,苏雨薇认服了。”
“师姐过誉了,师姐的实力同样不差,只是恰好碰到了我擅长的领域,虽败犹荣。”
伸手不打笑脸人,时也就是这么个性格。
对方都认输了,还对他一番夸讚,时也自然也是一记马屁回去。
商业互吹这种事情,又没有成本,也不用报税,何乐不为?
时也接过对方手中的《剑道真解》感受到还有几个核心弟子的炯炯目光,他突然轻笑回眸:
“现在,我可以看书了吗?”
言之挑畔,无人应答。
几位核心弟子或坐或跪,眼中儘是难以言表的难受,表情像是吃了粑粑一样。
可脸色难看归难看,却无一人再上前阻拦。
因为他们明白,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那种举重若轻的从容,那种深不见底的实力,早已经超越了他们一个境界。
见无人硬打,时也摇头轻笑,翻开《剑道真解》仔细品读起来,
良久“剑道之解,果然精妙!”时也忍不住讚嘆。
“故弄玄虚!”最看不过眼的莫清风忍不住撇嘴。
不过除了他之外,苏雨薇和其他几名武院核心弟子,却不这么认为,同为武院的苏振开口。
“时也君若是有所悟,可能讲解一番?”
苏振很喜欢剑术,却不是莫清风那样的剑修,反而与时也类似,剑术只是他武技的一部分。
见有人请教自己,时也指尖在“解“字最后一笔的锋芒处摩,反问道:
“诸位可知何为剑道?”
最年长的徐阵转动手环,敲了敲自己的鎧甲:
“剑者,凶器也,道者,规则也。”
“然!”
时也点头肯定:
“剑乃凶器,亦是打破规则之物,每个人用剑的方法不同,即使剑招类似,亦有细微的差距。
这种细微的差距,规律与秩序,便是每个人的道,所以剑道亦可称之为自己的剑术规律。”
这句话让莫清风按剑的手猛然收紧。
他三岁习剑,二十多年来精修剑道,因性格,时常与人爭论。
可时也这番话,却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就让莫清风很尷尬。
一个自己討厌的人,却说出了自己非常认可的理论,太难受了。
以至於他原本下意识就要开口质疑的话,都收了回去。
时也轻点茶水,在书桌上划出招式痕跡,
“《剑道真解》开篇便已明確,真正的剑道不在竹简里,书卷里,而在握剑之人的手里,命里茶水在书桌上豌蜓,不断变换,成全新的招式轨跡,却又返璞归真,融为一体。
他忽然抓住苏雨薇的短剑,剑锋割破掌心也不鬆手。
鲜血顺著剑脊滴落,却在接触地板的瞬间凝成冰晶。
眾人这才发现书楼温度骤降,时也周身三丈內已结满细碎霜,正是白秋瓷教过他的黑水凝冰。
只是时也把这一招,套进了间剑术的第四式,
残红映雪。
是雪,也是血!
“好厉害!”苏雨薇忍不住讚嘆,刚才时也这一招,完全可以作为很多剑术秘典中,用来压箱底的杀招了。
她的讚嘆也没有人反驳,因为在座的都是高手,也都能看出时也这一招的分量。
“看好。”
时也突然將短剑拋向半空,剑身在最高点幻化成影,六道剑影分裂而出,每一片都缠绕著血煞之气。
这些剑影如活物般在空中游走,竟完美復现了方才莫清风使出的“九霄惊雷”。
只是时也剑招的轨跡更加刁钻,速度更快三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几乎无解。
“这不可能!”莫清风脸色难看。
他苦练三年的绝技,对方只看一遍就能学会,甚至可以改良?
这种事情,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剑招是死的,剑意才是活的。”时也的声音在冰雾中格外清晰。
他打了个响指,刚才凝结而成的寒冰碎片瞬间没入地板,气劲重新融化成燥烈的血煞。
石天愜了愜,突然举起自己的锤子,他发现自己锤柄上不知何时留下了同样的痕跡,此刻正隱隱发烫。
所以刚才时也如果要对他下杀手的话,他可能已经臭了。
“师兄是不是觉得,我的剑术离经叛道?”
“你能否再试一招?”莫清风的语调晦涩。
时也笑了,拾起莫清风的佩剑,剑尖轻点空气。
突然,半空燃起黑红交织的火焰,神影加速,时也在火中一分为七。
每个分身都摆出不同起手式,正是书院教授的其中最常见剑术路数,只是刚才是冰,现在却变成了火。
看到这一幕的莫清风,终於低下了头,憋了一句:
“佩服。”
最震撼的是苏雨薇,因为她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无痕步,被时也十分隨意的使用出来。
而且他的步伐更加诡论,远不是她能比擬。
但这些,时也甚至都没有专门去提及,就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时也君觉得,剑道的意义为何?”
“剑道的意义终究还是杀—
“草庐觉得剑乃君子之器,是何解?”
“以杀止杀,当属君子之道。”
时也的招式,理念,处处透露著离经叛道的意思,让诸多核心弟子眼神复杂。
却文隱隱有著一些赞同。
他们时常在修行的时候,感觉书院许多老教授的思想太老旧了,已经不適合这个时代。
反倒是时也的想法,与他们內心深处不谋而合。
只是他们尊师重道,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便是商鞅让时也来此的意义。
商鞅虽然贵为书院院长,秦国的变革者,时代的引领者。
却依然会受到许多守旧派的制衡。
他其实不需要太多按部就班的学生,离经叛道,也没什么不好。
自始至终,商鞅需要的,都是与他同路的变革者。
见时也与这些核心弟子从爭端,逐渐变成了互相学习,討论,商议,商鞅终於从书案后站起身。
他缓缓来到几人身边,悄然旁听,也不打扰。
时也当然也察觉到了这老东西,同样也很清楚,商鞅在把他当枪使。
不过这有什么关係呢?
他终究是来到了这里,装了逼,展现了实力,也顺便看到了《剑道真解》。
何乐而不为?
“院长来了?时也拜见院长。”
时也的故意出声,打断了眾多核心弟子的思绪,也让他们纷纷回过神。
“弟子拜见院长。”
商鞅闻言眯起眼睛,知晓时也是故意的,也不生气。
他目光扫过眾人:
“武道一途,最忌迷信权威。今日之败,望诸位谨记。”
“是。”
眾人拱手,时也同样拱手。
阳光透过窗杨,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七位曾经心高气傲的核心弟子此刻已经真正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商鞅则是看向时也:
“晚上留下,与我小酌一杯。”
“好。”时也笑著应道。